曾巩 20篇诗文

麻姑之路摩青天,苍苔白石松风寒。
峭壁直上无攀援,悬磴十步九屈盘。
上有锦绣百顷之平田,山中遗人耕紫烟。
又有白玉万仞之飞泉,喷崖直泻蛟龙渊。
丰堂广殿何言言,阶脚插入斗牛间。
樛枝古木不记年,空槎枵然卧道边。
幽花自婵娟,林深为谁妍。
但见尘消境静翔白鹤,吟清猿,
雏禽乳鹿往往嗥荒颠。却视来径如缘絙,
千重万叠穷岩峦。下有荆吴粟粒之群山,
又有瓯闽一发之平川。世路俯仰多拘牵。
偶来到此醒心目,便欲洗耳辞嚣喧。
罗夫子,一日远补东南官。
爱此层崖峻壑之秀发,开轩把酒可纵观。
喜此披霄插汉之夐起,出门举足得往还。
罗夫子,一尉龙蛇方屈蟠。
此邦人人衣食足,阖境年年枹鼓闲。
几案剸裁得休暇,山水登蹑遗纷烦。
我行送之思故园,引领南望心长悬。

兰裓方袍振锡回,结茅萧寺远尘埃。
五峰日破朝云出,三谷花浮涧水来。
风散异香禅榻静,鸟窥清呗法筵开。
因过旧国枌榆地,松麈高谈喜暂陪。

从军王粲笔,记礼后苍篇。
谩有残书在,能令好事传。
鹏来悲四月,鹤去遂千年。
试想长桥路,昏昏陇隧烟。


赵郡苏轼,余之同年友也。自蜀以书至京师遗余,称蜀之士,曰黎生、安生者。既而黎生携其文数十万言,安生携其文亦数千言,辱以顾余。读其文,诚闳壮隽伟,善反复驰骋,穷尽事理;而其材力之放纵,若不可极者也。二生固可谓魁奇特起之士,而苏君固可谓善知人者也。

顷之,黎生补江陵府司法参军。将行,请予言以为赠。余曰:「余之知生,既得之于心矣,乃将以言相求于外邪?」黎生曰:「生与安生之学于斯文,里之人皆笑以为迂阔。今求子之言,盖将解惑于里人。」余闻之,自顾而笑。

夫世之迂阔,孰有甚于予乎?知信乎古,而不知合乎世;知志乎道,而不知同乎俗。此余所以困于今而不自知也。世之迂阔,孰有甚于予乎?今生之迂,特以文不近俗,迂之小者耳,患为笑于里之人。若余之迂大矣,使生持吾言而归,且重得罪,庸讵止于笑乎?

然则若余之于生,将何言哉?谓余之迂为善,则其患若此;谓为不善,则有以合乎世,必违乎古,有以同乎俗,必离乎道矣。生其无急于解里人之惑,则于是焉,必能择而取之。

遂书以赠二生,并示苏君,以为何如也?


巩顿首再拜,舍人先生:

去秋人还,蒙赐书及所撰先大父墓碑。反复观诵,感与惭并。夫志之著于世,义近于史,而亦有与史异者。盖史之于善恶,无所不书,而者,盖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义之美者,惧后世之不知,则必而见之。或纳于庙,或存于墓,一也。苟其人之恶,则于乎何有?此其所以与史异也。其辞之作,所以使死者无有所憾,生者得致其严。而善人喜于见传,则勇于自立;恶人无有所纪,则以愧而惧。至于通材达识,义烈节士,嘉言善状,皆见于篇,则足为后法。警劝之道,非近乎史,其将安近?

及世之衰,为人之子孙者,一欲褒扬其亲而不本乎理。故虽恶人,皆务,以夸后世。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为,又以其子孙之所请也,书其恶焉,则人情之所不得,于是乎始不实。后之作者,常观其人。苟托之非人,则书之非公与是,则不足以行世而传后。故千百年来,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莫不有,而传者盖少。其故非他,托之非人,书之非公与是故也。

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非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盖有道德者之于恶人,则不受而之,于众人则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迹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有实大于名,有名侈于实。犹之用人,非道德者,恶能辨之不惑,议之不徇?不惑不徇,则公且是矣。而其辞之不工,则世犹不传,于是又在其文章兼胜焉。故曰,非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岂非然哉!

道德而能文章者,虽或并世而有,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传之难如此,其遇之难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其公与是,其传世行后无疑也。而世之学者,每观传记所书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则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况其子孙也哉?况巩也哉?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传之之繇,则知先生推一赐于巩而及其三世。其感与报,宜若何而图之?

抑又思若巩之浅薄滞拙,而先生进之,先祖之屯否塞以死,而先生显之,则世之魁闳豪杰不世出之士,其谁不愿进于门?潜遁幽抑之士,其谁不有望于世?善谁不为,而恶谁不愧以惧?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孙?为人之子孙者,孰不欲宠荣其父祖?此数美者,一归于先生。既拜赐之辱,且敢进其所以然。所谕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详焉?愧甚,不宣。巩再拜。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一派遥从玉水分,暗来都洒历山尘。
滋荣冬茹湿常早,涧泽春茶味更真。
已觉路傍行似鉴,最怜少际涌如轮。
曾成齐鲁封疆会,况托娥英诧世人。


熙宁八年夏,吴越大旱。九月,资政殿大学士知越州赵公,前民之未饥,为书问属县灾所被者几乡,民能自食者有几,当廪于官者几人,沟防构筑可僦民使治之者几所,库钱仓粟可发者几何,富人可募出粟者几家,僧道士食之羡粟书于籍者其几具存,使各书以对,而谨其备。

州县史录民之孤老疾弱不能自食者二万一千九百余人以告。故事,岁廪穷人,当给粟三千石而止。公敛富人所输,及僧道士食之羡者,得粟四万八千余石,佐其费。使自十月朔,人受粟日一升,幼小半之。忧其众相蹂也,使受粟者男女异日,而人受二日之食。忧其流亡也,于城市郊野为给粟之所凡五十有七,使各以便受之而告以去其家者勿给。计官为不足用也,取吏之不在职而寓于境者,给其食而任以事。不能自食者,有是具也。能自食者,为之告富人无得闭粜。又为之官粟,得五万二千余石,平其价予民。为粜粟之所凡十有八,使籴者自便如受粟。又僦民完成四千一百丈,为工三万八千,计其佣与钱,又与粟再倍之。民取息钱者,告富人纵予之而待熟,官为责其偿。弃男女者,使人得收养之。

明年春,大疫。为病坊,处疾病之无归者。募僧二人,属以视医药饮食,令无失所恃。凡死者,使在处随收瘗之。

法,廪穷人尽三月当止,是岁尽五月而止。事有非便文者,公一以自任,不以累其属。有上请者,或便宜多辄行。公于此时,蚤夜惫心力不少懈,事细巨必躬亲。给病者药食多出私钱。民不幸罹旱疫,得免于转死;虽死得无失敛埋,皆公力也。

是时旱疫被吴越,民饥馑疾疠,死者殆半,灾未有巨于此也。天子东向忧劳,州县推布上恩,人人尽其力。公所拊循,民尤以为得其依归。所以经营绥辑先后终始之际,委曲纤悉,无不备者。其施虽在越,其仁足以示天下;其事虽行于一时,其法足以传后。盖灾沴之行,治世不能使之无,而能为之备。民病而后图之,与夫先事而为计者,则有间矣;不习而有为,与夫素得之者,则有间矣。予故采于越,得公所推行,乐为之识其详,岂独以慰越人之思,半使吏之有志于民者不幸而遇岁之灾,推公之所已试,其科条可不待顷而具,则公之泽岂小且近乎!

公元丰二年以大学士加太子保致仕,家于衢。其直道正行在于朝廷,岂弟之实在于身者,此不著。著其荒政可师者,以为《越州赵公救灾记》云。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于溪,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洼然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临川记》云也。羲之尝慕张芝池学,池水尽黑,此为故迹,岂信然

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于此?羲之之晚乃善,则所能,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后世未有能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德

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舍教授王君盛恐也,‘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之。又告于巩曰:“愿有记”。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亦欲事以勉学者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遗风余思被于来世何如哉

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巩记。


雨过横塘水满堤,乱山高下路东西。
一番桃李花开尽,惟有青青草色齐。


曾巩

曾巩(1019年9月30日-1083年4月30日,天禧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元丰六年四月十一日),字子固,世称“南丰先生”。汉族,建昌南丰(今属江西)人,后居临川(今江西抚州市西)。曾致尧之孙,曾易占之子。嘉祐二年(1057)进士。北宋政治家、散文家,“唐宋八大家”之一,为“南丰七曾”(曾巩、曾肇、曾布、曾纡、曾纮、曾协、曾敦)之一。在学术思想和文学事业上贡献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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