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执信〔清代〕
赵执信[shēn](1662~1744)清代诗人、诗论家、书法家。字伸符,号秋谷,晚号饴山老人、知如老人。山东省淄博市博山人。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十八岁中进士,后任右春坊右赞善兼翰林院检讨。二十八岁因佟皇后丧葬期间观看洪升所作《长生殿》戏剧,被劾革职。此后五十年间,终身不仕,徜徉林壑。赵执信为王士祯甥婿,然论诗与其异趣,强调“文意为主,言语为役”。所作诗文深沉峭拔,亦不乏反映民生疾苦的篇目。
赵执信 - 生平

出身名门

赵执信生于康熙元年,卒于乾隆九年,青州府益都县颜神镇(今属山东省)人,其家乡后于雍正十二年改为博山县,系今天淄博市博山区。赵执信出身于官僚地主家庭。曾祖赵振业,明天启乙丑进士,官至监察御史,入清以后,作过山西、江南两布政司参议。叔祖赵进美,明崇祯庚进士,入清以后,官至福建按察使。赵执信的祖父赵双美,只是一个拔贡;父亲赵作肱,仅是一个增生。他的岳父是同里内秘书院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孙廷铨的长子孙宝仍,其官职为光禄寺主事。他的岳母是刑部尚书王士祯的从妹。

早年顺遂

童年的赵执信,就表现出了过人的天才。九岁写的文章,就“以奇语惊其长老。”据《赵执信墓表》记载:“九岁里中诸名士会文,先生径造焉。众轻之曰:孺子何为者?及受题,先生立成数艺。语文名俊,一座皆惊。”赵执信当时所做的是《海棠赋》,以遣词优雅,颇富意蕴,为同乡内秘书学士兼吏部尚书孙廷铨所赏识,对他倍加称道,认为日后必成大器。赵执信十四岁考中秀才,十七岁,中山东乡试第二名举人。在乡试中,主考官是以善择人才而闻名的翰林编修翁叔元,他对赵执信颇为欣赏,“以得人自庆”。后来亲自把自己的儿子翁海光送到赵执信的门下。对这次所录取的“山东乡墨”,朝廷也非常满意。当时,“长安中盛称齐鲁文空前绝后,海内诸选家翕然推许之”。十八岁,赵执信中会试第六名,殿试二甲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二十三岁就担任了山西乡试正考官,乡试完毕后便道回归故里,途中经过冷泉关,晋城等地,翻越太行山,在这期间,他创作的诗有四十四首,收入《并门集》,其中七言古诗《道傍碑》是赵执信初期地优秀作品。二十五岁升右春坊右赞善兼翰林院检讨,同时还任《明史》纂修官,参与修《大清会典》。当时,会典的体例,大多袭用明朝旧制,许多人都推辞不敢任。赵执信“肄国书,取档案,傅以文义,典制厘然”。负责编纂《大清会典》的官员“以是服先生材”。
广交名士

康熙二十四年(1685 )至二十八年(1689 ),赵执信在这期间创作的诗集定名为《闲斋集》,搜集诗歌有四十六首。其中地五言古诗《赠李生》通过对李生地临别赠言表达了作者对官场生活地厌倦和对未来政治风波地预感。五言律诗《蝉》,她描绘了蝉地生活地清苦,孤寂和环境地险恶,作者写 “蝉 ” 实际上是在写自己。 名士朱彝尊、陈维崧、毛奇龄非常赏识赵执信的才华,“尤相引重,订为忘年交”(《清史稿·赵执信传》)。一代诗宗王渔洋也心折其才和他相互酬答。“朝贵皆愿纳交,而先生性傲岸,耻有所依附,落落如也。故才益著,望益高,忌者亦益多”(黄叔琳《赵执信墓表》),“士以诗文贽者,合则投分订交,不合则略视数行,挥手谢去,是以大得狂名于长安”(陈恭尹《观海集序》)。戏剧家洪升更把他比作文采风流、光彩耀人的元代名士赵孟頫而引为挚友。当时文坛最负盛名的王士祯曾写诗赞道:“松花谡谡吹玉缸,挥毫三峡流春江。未论文雅世无辈,风貌阮何谁一双。”据《乡园忆旧录》载,其父赵作肱曾应试青州,点名人,学使呼至案前,称贺说:“不必作文,汝以子贵,受封编修矣。”

观剧惹祸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即赵执信二十八岁时,发生了“《长生殿》剧祸案”。在这个暴露统治集团内部矛盾和南北党争的案件中,赵执信成为被排陷的主要对象。这年八月中旬,赵执信被该剧的作者、友人洪升邀请观演《长生殿》传奇。由于这次宴饮观剧是在康熙佟皇后病逝尚未除服的“国恤”期间举行的,被给事中黄六鸿乘机弹劾,执信面临不测之罪,不顾个人安危,到考功处声明说“赵某当座,她人无与”。赵执信后以“国恤张乐大不敬”的罪名革职除名,结束了他在北京的十年仕宦生涯。当时京都有人对赵执信的才华和遭遇发出了“秋谷才华向绝俦,少年科弟尽风流,可怜一曲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的感叹。赵执信被罢官后,同年初冬离开北京返家时写下《出都》诗:“事往浑如梦,忧来岂有端,罢官怜酒失,去国觉天寒,北阙烟中远,西山马首宽,十年一挥手,今日别长安 。”
浪迹远游

从削职还乡到六十三岁是赵执信的漫游时期,期间,除断续家居外,大部分时间浪迹江湖。他东至黄海,西到嵩山,南到广州,北至天津。游历的地区除山东外,有河北、河南、江苏、浙江、江西、广东。特别是以苏州为中心的江南地区,他前后到过五次,最后一次竟在苏州住了四年。多次的漫游,使他逐渐深入社会,接近人民。他由官场的黑暗逐渐认识到社会的黑暗;由个人的不幸逐渐认识到人民的苦难。在此期间,他创作了大量的现实主义诗篇。如:反映虫灾的《纪蝗》;反映水灾的《大堤叹》、《碧波行》;反映旱灾的《纪旱》、《久旱》;反映雹灾的《刈麦二十韵》。反映农民暴动的《氓入城行》则是他现实主义诗篇的顶峰。在诗歌理论上,他对王士祯的“神韵说”持不同见解,这些不同见解,主要收集在他的诗话《谈龙录》里。

退居因园

雍正三年(1725年),六十三岁的赵执信结束了他的漫游生活。返回故里。次年,退居因园。雍正十一年(1733)冬,赵执信病目致盲,不能复见文字,目盲以后,诗歌创作仍然不断,他在乾隆九年的(1744)年秋的《题幼子庆赋稿》中说到:“余盲目病废十二载于兹矣”。在这十二年间,他的诗歌、文章全是口述其子,然后再由其子执笔记录,直到是年十一月以八十三岁高龄卒于故里。
赵执信有六男四女十个孩子,小女儿赵慈长于吟诗作词。《清代闺阁诗人征略》将赵执信、赵慈父女与东汉蔡邕、蔡文姬父女相提并论,评价甚高。

赵执信 - 文学主张

赵执信不仅是清初的一位著名的现实主义诗人,还提出了一套较为完整的诗歌理论。他主张“诗之中要有人在”,反对脱离现实,无病呻吟;主张“诗之外要有事在”,强调诗歌的现实意义和教育作用;主张“文意为主,以语言为役”,要求形式服从内容,语言为内容服务;主张作家“从其所近”,自由选择艺术风格,反对用“神韵”的唯一尺度去衡量作品的好坏;反对京派主义倾向,培养真

正的新生力量;反对赏识善于谄媚逢迎的庸人,要选择有真才实学的”佳士“等一系列主张和见解。在当时的诗坛上,王士祯的“神韵说”风靡一时,而在创作上与之抗衡、在理论上与之辩驳的唯有赵执信。赵、王二人之所以由原来相互唱和、彼此欣赏发展到相互诟厉,关键就在于他们的诗歌理论不同,各执一端,互不相让。

关于赵、王诗派评论,《清史列传》卷七十一及《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七十三有所论述:“平心而论,王以神韵缥缈为宗;赵以思路境刻为主。王之规模阔于赵,而流弊伤于肤廓;赵之才锐于王,而末派病于纤小。使两家互救其短,乃可以各见其长;正不必论甘而忌辛,好丹而非素也。”今人任道斌先生给了赵执信一个更中肯的评价:“虽然执信一生潦倒以终,但在漫长而坎坷的生活道路上,他自强不息,勤奋创作,为后人留下了一千多首诗歌和多篇散文、诗论,能在形式主义诗风盛行、“神韵说”泛滥的清初诗坛上独树一帜,以现实主义的笔触去揭露封建社会的残酷与黑暗,并表现自己不与世沉浮的抗争精神,丰富了清初的诗坛,为当时的文学发展增添了绚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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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折

宴游饮食渐无味,杯酒管弦徒绕身。宾客欢从童仆喜,始知官职为他人。小生姓白名居易,字乐天。太原人氏。现任吏部侍郎。这二位老兄,一位是贾浪仙,一位是孟浩然。他都是翰林院编修。方今大唐天下,宪宗即位。时遇春三月,在公廨中闷倦,待往街市上私行一遭。更了衣衫,只作白衣秀士。听的人说,这教坊司有个裴妈妈家一个女儿,小字兴奴。好生聪明,尤善琵琶是这京师出名的角妓。咱三人同访一遭去来。咱三人去来。高兴出尘外,携尊玩物华。偷将休沐暇,出访狭邪家。老身姓李,是这教坊司裴五之妻。夫主亡化已过,止生下一个女儿,叫做兴奴。生得颜色出众,聪明过人,吹弹歌舞,诗词书算,无所不通。自小时曾拜曹善才为师,学得一手琵琶。官员子弟,闻名都来吃酒。只是孩儿养的娇了,一来性儿好自在,二来有些拣择人。这早晚还不起来,只怕有人来吃酒。孩儿起来罢!妾身裴兴奴是也。在这教坊司乐籍中现应官妓。虽则学了几曲琵琶,争奈叫官身的无一日空闲。这门衣食,好是低微。大清早母亲叫,只得起来。天色还早哩。

【仙吕】【点绛唇】从天未拔白,酒旗挑在歌楼外。呀地门开,早送旧客迎新客。

【混江龙】好教我出于无奈,泼前程只办的好栽排。想着这半生花月,知他是几处楼台?经板似课名排日唤,落叶似官身吊名差。俺这老母呵,更怎当他银堆里舍命,银眼里安身,挂席般出落着孩儿卖。几时将缠头红锦,换一对插鬓荆钗!母亲万福。唤你孩儿有何话说?没甚么话说。只是咱这等人家,要早起些,光头净面,打扮的娇媚着些。倘有俊俫来,赚他几文钱养家。你只管里睡觉,谁送钱来与你!

【油葫芦】俺娘不殢酒时常髱髻歪,一鼻凹衠是乖。看看两鬓雪霜般白,我则道过中年人老朱颜改,谁想他扑郎君虎瘦雄心在。折倒的我形似鬼,熬煎的我骨似柴。似恁的女残废不敢怨娘害,则叹自己年月日时该。

你则管里说甚么?快打扮了,则怕有客来。

【天下乐】则索倚定门儿手托腮,想别人家奴胎,也得个自在;轮到我根脚里,都世袭了烟月牌。他管甚桃李开,风雨筛,更问甚青春不再来。走了这半日,人说道这是裴妈妈家。不好进去,我咳嗽一声。是谁在外边?原来是三位进士公,请里面坐。妈妈祗揖。兴奴孩儿,来陪三位进士公。快抬桌儿,看酒来!好是奇怪,娘见了三个秀才踏门,怎生便教看酒?

【醉扶归】送了几辈儿茶员外,都是这一副儿酒船台。俺娘吃不的荤腥教酒肉搋,待觅厌饫的新黄菜。他手里怎容得这几个酸寒秀才?我知道了也。俺娘八分里又看上他那条乌犀带。三位万福。大姐祗揖了。

【后庭花】这里是风尘花柳街,又不是王侯宰相宅。我忙着笑脸儿迎将去,学士是甚风儿吹到来?我等久慕高名,特来一拜。是几个俊秀才,偏他还咱一拜,怎做的内心儿不敬色。敢问官人尊姓大名?小生是侍郎白居易。这二位是学士贾浪仙、孟浩然。因此春日,公衙无事,换了衣服来街市闲行。久慕大姐德容,一径的来拜望。不敢不敢。学士大人不弃下贱,小酌三杯如何?好便好,只是不敢取扰。今日幸遇大姐,咱多饮几杯。我还有人求的几首诗未了,少吃醉些。

【金盏儿】一个笑哈哈解愁怀,一个酸溜溜卖诗才。休强波灞陵桥踏雪寻梅客,便是子猷访戴,敢也冻回来。咱这里酥烹金盏酒,香揾玉人腮;不强如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我醉了也。咱回去罢。再坐一会,怕做甚么!

【后庭花】你待赚鳌鱼钓颊腮,怎想与刘伶装布袋?我这怪脸儿奸如鬼,你酒肠宽似海。我们都已醉了,不要过了酒戒,不吃罢。畅开怀,都似你朦胧酒戒,那醉乡侯安在哉?二位学士醉了,侍郎再坐一坐。乐天侍郎,咱且回去,明日再来。平白里打扰了一日,怎生就空去了?

【金盏儿】我不曾流水出天台,你怎么走马到章台。定害了你这一日。更待要秦楼夜访金钗客,索甚么恶叉白赖闹了洛阳街。兀那酒丧门临本命,饿太岁犯家宅。虽是我管待这两个穷秀士,权当一百日血光灾!

咱去罢,则管缠甚么?白侍郎要住下,着这二位催逼的慌,好生败兴。下官有心待住下,二位醉了,不好独回。待下官送他回去,明日自己再来。只是大姐费了茶酒,定害这一日,容下官陪补。侍郎说那里话。

【赚煞】稍似间有些钱,抵死里无多债,权做这场折本买卖。若信着俺当家老奶奶,把惜花心七事儿分开。哎,你个俏多才,不是我相择,你更怕辱没着俺门前下马台!俺娘山河易改,解元每少怪。侍郎记者,怕你再行踏,休引外人来。楔子

励精图治在勤民,宿弊都将一洗新。虽则我朝词赋重,偏嫌浮藻事虚文。寡人唐宪宗皇帝是也。承祖宗基业,嗣守天位。自安史之乱,藩镇强盛,寡人用裴度之谋,渐次削夺。争奈文臣中多尚浮华,各以诗酒相胜,不肯尽心守职。中间白居易、刘禹锡、柳宗元等,尤以做诗做文误却政事。若不加谴责,则士风日漓矣。内侍每,传与中书省,可将白居易贬江州司马,柳宗元柳州司马,刘禹锡播州司马,如敕奉行。领圣旨。小官白乐天。平生以诗酒为乐,因号醉吟先生。目今主上图治心切,不尚浮藻,将其左迁江州司马,刻日走马之任。别事都罢,只是近日与裴兴奴相伴颇洽,谁料又成远别。须索与他说一声,我去的也放心。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妾身裴兴奴。自从与白侍郎相伴,朝来暮去,又早半年光景。相公在妾身上十分留意,妾身也有终身之托。近日闻的人说,白侍郎左迁江州司马,就要起行。天那,谁想有这一场恶别离也!梅香,安排下酒肴,待侍郎来时,与他奉饯一杯,多少是好。理会的。早来到兴奴门首。无人在此,我自过去。大姐祗揖。相公万福。大姐,实指望相守永久,谁想又成远别。妾之贱躯,得事君子,誓托终身。今相公远行,兀的不闪杀人也!下官这一去,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回来再相会也。只是一时间放心不下。梅香,将酒来,与相公奉饯一杯。

【仙吕】【端正好】有意送君行,无计留君住,怕的是君别后有梦无书。一尊酒尽青日暮,我揾翠袖泪如珠。你带落日践长途,情惨切意踌躇,你则身去心休去!

相公,此别之后,妾身再不留人,专等相公早些回来。大姐,则要着志者,下官决不相负。我去也。


第二折

自从白侍郎去了,孩儿兴奴也不梳妆,也不留人,只在房里静坐。俺这唱的人家,再靠些甚么?昨日茶坊里张小闲来说,有个浮梁茶客刘一郎,要来和孩儿吃酒,孩儿百般不肯。今日他说要自来,等来时再做计较。都道江西人,不是风流客。小子独风流,江西最出色。小子刘一郎是也,浮梁人氏。带着三千引细茶,来京师发卖。听的人说,教坊司裴妈妈家有个女儿,名兴奴。昨日央张二哥说知,老妈叫我今日自去。走了一会儿,来到门首也。张二哥,咱进去咱。妈妈,刘员外来了也,请进来。妈妈拜揖。客官拜了。久闻令爱大姐大名,小子有三千引细茶,特来做一场子弟。俺孩儿只为白侍郎,再不留人。我如今叫他出来,好歹教他伴你。若再不肯,你写一封假书,只说白侍郎已死,他可待肯了。此计大妙。妈妈,你叫大姐出来陪着,我就去做假书,不要迟了。兴奴孩儿,有客在此,快来快来!妾身裴兴奴。自从白侍郎别后,尽着老虔婆百般啜哄,我再不肯接客求食。近日有一个茶客刘一郎,待要与我作伴,我那里肯从。争奈老虔婆被他钱买转了,似这般怎生是好?兀的不烦恼人也呵!

【正宫】【端正好】命轻薄,身微贱,好人死万万千。世间儿女别离遍,也敷不上俺那阳关怨!侍郎,不争你去了,教我倚靠何人?

【滚绣球】你好下得白解元,闪下我女少年。道不得可怜而见,他又不曾故违着天子三宣。人说白侍郎吟诗吃酒误了政事,前人也有这等的。只那长安市李谪仙,他向酒里卧酒里眠,尚古自得贵妃捧砚,常走马在五凤楼前。偏教他江州迭配三千里,可不道吏部文章二百年,甚些的纳士招贤?母亲,叫你孩儿怎么?白侍郎一去杳无音信,咱家柴没米没,怎生过活?如今浮梁刘官人有三千引茶,又标致又肯使钱。你留下他,赚些钱养家。母亲,我与白侍郎有约在前,我再不留人了。我说你也不信,请刘官人自家来和你说。大姐拜揖,小人久慕大名,拿着三千引茶来与大姐焐脚,先送白银五十两做见面钱。过一边去!好不知高低。我做了白侍郎之妻,休来缠我!你不肯陪我刘员外,好个白侍郎夫人!如今白侍郎那里敢颓气了也。

【倘秀才】这姻缘成不成在天,你休见兔儿起呵漾砖。情知普天下虔婆那一个不爱钱。刘员外呵,他便是贵公子、赵平原,你也要过遣。你家是卖俏门庭,我来做一程子弟,你不留我,如何倒拒绝我?

【滚绣球】这的是我逆耳言,休厮缠、厮缠着舞裙歌扇,这两般儿曾风流断没了家缘。刘员外你若识空便,早动转,倒落得满门良贱。休觑着我这陷人坑,似误入桃源;我怕你两尖担脱了孤馆思乡客,三不归翻了风帆下水船,枉受熬煎。

小子世来你家,大姐不要说闲话,咱两个吃钟儿酒。拿开,我不吃!好贱人!上门好客,你怎么不顺从?和钱赌鳖,打死你这奴才!

【呆骨朵】我觑着眼前人,即世里休相见。我又不曾亸着你脸上直拳,好生地人也似揪他,他驴也似调蹇。他着酒儿将咱劝,我索屎做糕糜咽。我须打是惜骂是怜。娘呵,可休穷厮炒,饿厮煎!这小贱人不听我说,只想白侍郎,他那里想着你哩!左右是左右,员外多拿些钱来,我嫁与你将去。随老妈妈要多少钱,小子出的起。我心在那里,你则管胡缠我。

【倘秀才】这些时但合眼早怀儿里梦见,则是俺吃倒赚江州乐天。见钟不打,更去炼铜。乐天乐天,在那里?小子也看的过,咱做一程夫妻,怕做甚么?谁教你闷向秦楼列管弦?刘员外,休信我,醉中言,说则说在前。天那!怎生教我陪伴这样人也!

【滚绣球】往常我春心寄锦笺,离情接断弦,风流煞谢家庭院。到如今刬地教共猪狗同眠。大姐,仕路上大官都是我乡亲,小子金银又多,又波俏,你不陪我,却伴那样人?那厮正拽大拳,使大钱,这其间枉了我再三相劝。怎当他痴迷汉,苦死歪缠。想着那蒙山顶上春风细,肯分地扬子江心月正圆。也是天使其然。

小人是江州一个皂隶。俺白司马老爹在任,偶感病症,写了这一封书,教我送与教坊司裴兴奴家。写下书,俺司马相公就死了。小人不免捎与他去。走了半月,方到京师。问人说,这里是他家,不免进去。老人家作揖。大哥是那里来的?我是江州白司马老爹差来下书的。你老爹好吗?俺老爹打发了书,就死了也。谁这等说?拿书来我看。孩儿你看。寓江州知末白居易,书奉裴小娘子:向在宅上扰聒,自别来魂驰梦想,此心无时刻得离左右也。满望北归,以偿旧约,不料偶感时疾,医药不效,死在旦夕。专人走告,勿以死者为念。别结良缘,以图永久。临楮不胜哽咽,伏冀情谅。兀的不痛杀我也!闪杀我也!孩儿,白侍郎已死了,夫人也做不得了,再不必说。你如今可嫁刘员外去罢。小子可等着了。小人去罢。吃了饭去。不必了。

【叨叨令】我这两日上西楼,盼望三十遍;空存得故人书,不见离人面。听的行雁来也,我立尽吹箫院;闻得声马嘶也,目断垂杨线。相公呵,你原来死了也么哥?你原来死了也么哥?从今后越思量越想的冤魂儿现!

妈妈既许了亲事,小人奉白银五百两为聘礼。小子归家心切,就请小娘子上船。老身已许了你,岂肯退悔?就打发孩儿去罢。罢罢罢,刘员外既要成亲,容我与侍郎瀽一碗浆水,烧一陌纸钱咱。这也使得。侍郎活时为人,死后为神。则被你闪得我苦也!

【倘秀才】侍郎呵,你往常出入在皇宫内院,只合生死在京师帝辇,也落得个金水河边好墓田。刘员外,你且离了我跟前,他从来有些腼腆。

【滚绣球】你文章胜贾浪仙,诗篇压孟浩然。不能够侍君王在九间朝殿,怎想他短卒律命似颜渊。今日扑通的瓶坠井,支楞的琴断弦,怎能够眼前面死魂活现?你若有灵圣,显形影向月下星前。则这半提淡水招魂纸,侍郎也,当得你一盏阴司买酒钱。止不住雨泪涟涟。

这一阵旋风,兀的不是侍郎来了也。

【醉太平】烧一陌纸儿钱,叙几句儿衷言。待不啼哭,夫乃妇之天,抛闪杀我也少年!只见一个来来往往旋风足律即留转,吓的我慌慌张张手脚滴羞笃速战。一个俏魂灵不离了我打盘旋,我做人的解元。大姐,纸也烧了,夫妇之情也尽了,请上船罢。

【一煞】兴奴也,你早则不满梳绀发挑灯剪,一炷心香对月燃。我心下情绝,上船恩断;怎舍他临去时舌奸,至死也心坚。到如今鹤归华表,人老长沙,海变桑田。别无些挂恋,须索何红蓼岸绿杨川。大姐去罢。这等哭,哭到几时?

【二煞】少不的听那惊回客梦黄昏犬,聒碎人心落日蝉。止不过临万顷苍波,落几双白鹭;对千里青山,闻两岸啼猿。愁的是三秋雁字,一夏蚊雷,二月芦烟。不见他青灯黄卷,却索共渔火对愁眠。员外等久了,云罢。

【三煞】赤紧的大姨夫缘分咱身上浅,老太母心肠这壁厢偏。谁想司马坟边,彩云零落;茶客船头,明月团圆。娘呵,你早则皂裙儿拖地,柱杖儿过头,髱髻入稍天;却下的这拳槌不善,教我空捱那没程限的窦娥冤!

母亲,我是你生亲之女,替你挣了一生。只为这几文钱,千乡万里卖了我去。母亲好狠也!

【四煞】怎想他能捱磨扇似风车转,更合着梦见槐花要黄袄儿穿。我虚度三旬,是这婆娘亲女;受用了十年,是这赵妈妈金莲。我也曾有厅上待客,后阁内留宾,只不曾坐车上当辕。偌来大穷坑火院,只央我一身填。

罢罢罢,母亲,我也顾不的你了,我去也。妈妈,小子去也。多承厚意,来年捎细茶来吃。

【尾煞】不甫能一声金缕辞哥扇,刬地听半夜钟声到客船。少年的人,苦痛也天;狠毒呵娘,好使的钱。你好随的方就的圆,可又分的愚别的贤?女爱的亲,娘不顾恋;娘爱的钞,女不乐愿。今日我前程事已然。有一日你无常到九泉,只愿火炼了你教镬汤滚滚煎,碓捣罢教牛头磨磨研。直把你念到关津渡口前,活咒到天涯海角边。都道这风尘是宿缘,明理会得穷神解不的冤。娘呵,你只把我早嫁浔阳一二年,怎到的他干贬去江州四千里远!


第三折

下官白居易。自左迁司马,来此江州,又早一年光景。昨日驿中报来,说故人元微之有事江南,打从这里经过。不免分付左右,预备饮馔,伺候则个。小官姓元名稹字微之。现任廉访使之职。昨蒙圣恩,差来采访民风,经过江州。我想此处司马白乐天,乃某至交契友,不免上岸探望他一遭。来到这州衙门首。左右报复去,道有故人元稹来访。有故人元老爹来访。道有请。请。微之,甚风吹得你来?贵脚踏贱地,使下官喜从天降。乐天久居江乡,牢落殊甚,下官常切怀抱。奈拘职守,不得相从。今幸天假其便,再瞻眉宇,岂胜庆幸!左右将酒过来。微之,少屈片时。不必留坐,下官行李俱在船上。下官正要与乐天文叙一会,可将这酒席称到船上,送我一程如何?下官亦有此心,咱就同去。左右,快携酒肴来者。小子刘一郎。自从娶得裴兴奴,又早半年光景。众朋友日日置酒相招,无有虚日。今日又是王官人相邀。大姐,好生看家,小子吃酒去来。妾身裴兴奴。不想狠毒虔婆贪钱,为我不肯留客求食,把我卖与茶客刘一郎为妻,随他茶船来到这里。问人说来,这里正是江州。那单俫吃酒去了,不在船上。对着这般江天景物,想起那故人乐天,不由人不感伤也呵。

【双调】【新水令】正夕阳天阔暮江迷,倚晴空楚山叠翠。冰壶天上下,云锦树高低。谁倩王维,写愁入画图内?

【驻马听】常教他尽醉方归,是他拂茶客青山沽酒旗;伴着我死心搭地,是兀那隐离人望眼钓鱼矶。这江那里是江,则是递流花草武陵溪,幽囚风月蓝桥驿。直恁的天阔雁来稀,莫不是衡阳移在江州北?

天色将晚,那厮吃酒去了,甚时回来?梅香,拂了床,我自家睡去罢。

【步步娇】这个四幅罗衾初做起,本待招一个内流婿,怎知道如今命运低。长独自托冰鉴两头偎,恁的般受孤忄西,知他是谁唤你做鸳鸯被?本待睡儿,怎生睡得着?梅香,将那琵琶过来,对此明月,写我愁怀咱。

【搅筝琵】都是你个琵琶罪,少欢乐足别离。为你引商妇到江南,送昭君出塞北。紫檀面拂金猊,越引的我伤悲。想故人何日回归,生被这四条弦拨俺在两下里,到不如清夜闻笛。

来到这舟中,一江明月,万顷苍波,秋光可人。微之,咱慢慢地对饮几杯。那里琵琶响?是那对过客船上,有人弹的琵琶哩。左右,你将船棹近些。这琵琶不是野调,好似裴兴奴指拨。左右的,你去着他过来弹一曲,怕做甚么?小娘子,那边船上两位老爹请一见。我就去。

【雁儿落】我则道是听琴钟子期,错猜作待月张君瑞;又不是归湖的越范蠡,却原来是遭贬的白居易!

兴奴,你躲我怎么?

【小将军】肯分的月色如白日,他不说,我的知道是鬼!相公呵,怕你要做好事,兴奴尽依得;你则休渐渐来跟底。

兴奴,你是甚意思,越躲的远了。

【沉醉东风】我观觑了衣服样势,审察了言语高低。你且自靠那边,俺须有生人气。远些儿个好生商议。(做取钱投水科)你丢钱怎的?我为甚将几陌黄钱漾在水里?便死呵,也博个团圆到底!

兴奴,你近前来。你如何来到这里?这等看来,还是活的。相公,你做的好勾当!弄的我这等,还推不知哩。

【拨不断】但犯着吃黄虀,这不是好东西!想着那引萧娘写恨书千里,搬倩女离魂酒一杯,携文君逃走琴三尺,恁秀才每那一椿儿不该流递!我自相别,来此江州。无时不思念大姐。只是无心腹人,不好寄书。你却等不的我回家,就跟着这商船来了,到说我的不是。苦死人也!教我一言难尽。你说。自从与相公分别之后,妾再不留人求食,专等相公回来,以谐终身之托。不想老虔婆逐日吵闹,百般啜哄,妾身只是不从。那一日走进那茶客刘一郎,带的钱多,要来请我,妾抵死不肯。老虔婆和那蛮子设计,送到相公一封书,说相公病危死了。妾捱不过虔婆贪钱,把妾卖与他,来到这里。听的人说是江州,妾身正要打听相公的消息。今日那俫又吃酒去了,妾身思想无奈,对月弹一曲琵琶遣怀,不想得见相公,实天赐其便也。这位相公是谁?是我心友廉访元微之。乐天不必烦恼,这厮捏写假书,妄称人死,骗人之妾,自有罪犯,慢慢治他。适间我做了一篇《琵琶行》,写在这里,大姐试看咱。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别。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拨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曲终抽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自言家在京城住,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常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花等闲度。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岂无山歌与村笛,讴哑啁唽难为听。今夜闻君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却坐促弦弦转急,满座闻之皆掩泣。就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相公好高才也!姐姐,员外回来了也!

【挂搭沽】恰打算别离苦况味,见小玉言端的,又惊散鸳鸯两处飞。咱须索权回避。我这里淹粉泪,怀愁戚,忙蹙金莲,紧荡罗衣。

大姐那里?我醉了,扶我一扶者。

【咕美酒】我则道蒙山茶有价例,金山寺里说交易。每日江头如烂泥,把似噇不的少吃。则被你殃煞我吃敲贼!

【太平令】常教我羡鸂鶒鸳鸯贪睡,看落霞孤鹜齐飞。大姐过来,扶着我睡去。听不上蛮声獠气,倒敢恁烦天恼地!搂只、抱只、爱你,休醉汉扶着越醉。

我娶到的老婆,如何不服侍我?我醉了。

【川拨棹】厮禁持,这是谁跟前撒殢滞?吃得来眼脑迷希,口角涎垂。觑不的村沙样势,也是我前缘厮勘对。

【七兄弟】从早至晚夕,知他在那里,咱是甚夫妻?撇得我孤另另难存济。我凄凄楚楚告他谁,你朝朝日日醺醺地。

这厮醉的睡着了。我如今就过白相公船上去罢!

【梅花酒】我只待便摘离,把头面收拾,倒过行李,休心意徘徊,正愁烦无了期。大姐叫我怎的?单俫沉醉睡着,妾随相公去罢。恰相逢在今夕,相公你还待要候甚的?和俺有情人一搭里。那俫正昏睡,囫囵课你拿只,江茶引我抬起,比及他觉来疾。

【收江南】我教他满船空载月明归,三更难拨棹歌齐。我把这画船权作望夫石,便去波莫迟,却不道五湖西子嫁鸱夷。

趁此秋清夜静,咱过船撑将开去,他那里寻我?乐天,等小官回朝奏知圣人,取你上京,先奏辨此事,决得与兴奴明日完聚。微之,若得如此,咱两个感恩非浅。

【水仙子】再不见洞庭秋月浸玻璃,再不见鸦噪渔村落照低;再不听晚钟烟寺催鸥起,再不愁平沙落雁悲;再不怕江天暮雪霏霏,再不爱山市晴岚翠;再不被潇湘暮雨催,再不盼远浦帆归。

谁想今日又重相会,使初心得遂,实天所赐也。

【太清歌】莫不是片帆饱得西风力,怎能够谢安携出东山坡?此行不为鲈鱼脍,成就了佳期,无个外人知。那厮正茶船上和衣睡,黑娄娄地鼻息如雷。比及杨柳岸风唤起,人已过画桥西。

【二煞】咱两个离愁虽似茶烟湿,归心更比江流急。离江州谢天地,出烟波渔父国,遮莫他耳听春雷,茶吐枪旗。着那厮正赶到五岭三湘建溪,干相思九公里。

开了船去罢。

【鸳鸯煞】若不是浮梁茶客十分醉,怎奈何江州司马千行泪?早则你低首无言,仰面悲啼;畅道情血痕多,青衫泪湿。不因这一曲琵琶成佳配,泪似把推,险添满浔阳半江水。

吃的醉了,一觉醒着,醒来不见了大姐,可往那里去了?只怕落在江中。怎么箱笼开着?一定是走了。地方,拿人拿人!这船上是甚么人?半夜三更,大呼小叫的。是小子新娶的娘子,不知逃走那里去了。一定有个地头鬼拐着他去,你们与我拿一拿。口走,胡说,这明月满江,又静悄悄无一只船来往,只是你这船在此,走往那里去?想是你致死了,故意找寻。我拿你到州衙见官去来。我刘一郎何曾捣鬼,小老婆多应失水。这里面定有欺心,送官去敲折大腿。


第四折

小官元稹。前者江南采访回来,面奏圣人,说白居易无罪远谪。蒙圣人可怜,已将他宣唤回朝,仍复旧积。他谢恩毕,便奏知刘员外计骗人妾,假称死亡。蒙圣人准归本夫。今日旨意下来,御断此事,只得先报乐天知道。寡人唐宪宗。昨日廉访使元稹奏白居易无罪远谪,朕也惜他才华,已取回京,复他侍郎之职。他又奏称侧室裴兴奴,原是乐籍,他去之任,被茶商刘某妄报他死,拐骗为妻。昨在江州撞见夺回,于例该归前去。内侍们,宣白居易来者。领圣旨。白居易安在?小官白居易。前蒙放逐江乡,多亏故人元微之举保,重得回京,复还原职。下官因将裴兴奴之事奏闻,蒙圣恩许归本夫。今日朝堂宣呼,须索走一遭去。侍郎臣白居易,钦取回京朝见。卿在江州多有辛苦。尔所奏裴兴奴被人计骗,例该归从前夫。但中间缘故未详,必须宣裴兴奴问个端的。领圣旨。裴兴奴安在?圣人呼唤哩。谁想有今日来。兴奴质本下贱,幸得瞻天仰圣,非同小可也呵。

【中吕】【粉蝶儿】秋月春花,都出在侍郎门下。比及我博的个富贵荣华,恰便似盼辰勾,逢大赦,得重回改嫁。今日里圣旨宣咱,吉和凶索问天买卦。来到这朝门,好怕人也。

【醉春风】又不比顺子弟意前行,就郎君心上打。只见两行武士列金瓜,这里敢不是耍、耍。他教我与樊素齐肩,受小蛮节制,圣机难察。

宣到裴兴奴见驾。

【迎仙客】无礼法,妇人家,山呼委实不会他。只办得紧低头,忙跪下,愿陛下海量宽纳,听臣妾说一套儿伤心话。

那妇人是裴兴奴吗?臣妾便是裴兴奴。你将始末缘由细细说来,不可欺隐。

【石榴花】妾自来楚云湘水度年华,谁乐这生涯!俺娘把门儿倚定看甚人踏。当日见他,放了旬假,老虔婆意中只待频悊刮。先陪了四瓶酒十饼香茶,其是一位多奸猾,只待要大雪里探梅花。

【斗鹌鹑】一个待咏月嘲风,一个待飞觞走斝。谈些古是今非,下学上达。一个球子心肠到手滑,和贱妾勾勾搭搭。但得个车马盈门,这便是钱龙入家。妾本教坊乐籍,曾师曹善才,学成琵琶。忽一日侍郎白居易放假,同孟浩然、贾浪仙到妾家吃酒,妾因留伴白侍郎,因此认的。既如此,怎生又有后来这场说话。

【上小楼】俺那白头妈妈,年纪高大。见他每带系乌犀,衣着白襕,帽里乌纱,怎生地使手法,待席罢敲他一下。倒噎的俺老虔婆血糊淋剌。

【幺篇】从此日娘嗔女,妾爱他。爱他那走笔题诗,出口成章,顶针续麻。是他百般地,奶奶行、过从不下,怎当那獠姨夫物抬高价。

妾身自从见了白侍郎,俺那虔婆见他是个官人,心中要敲他一下。不想又没甚么大钱,好生埋怨。妾见侍郎人品高,才华富,遂有终身之托。只是打发老虔婆不下,谁想又走将这个茶客来。这茶客来却怎生地?

【红芍药】那厮每贩的是紫草红花,蜜蜡香茶。宜舞东风斗虾蟆,巾帻是青纱。听不得蛮声气死势煞,无过在客船上随波上下。那厮分不的两部鸣蛙,所事村沙。

这茶客是江西人,拿着三千引茶要来伴宿。妾因侍郎分上,坚意不从他。

【红绣鞋】他有数百块名高月峡,两三船玉屑金芽。原来他准备下一场说谎天来大。本待要绿珠辞卫尉,则说道贾谊没长沙,可不这寄哀书的该万剐!老虔婆与茶客设计,寄假书一封,说侍郎死了,使妾无倚,逼令嫁与茶客。既有假书,你如何主张?

【喜春来】既道是江州亡化白司马,因此上飞入寻常百姓家。俺那爱钱娘一日坐八番衙,不由妾不随顺他,有分看些个驼腰柳钓鱼槎。

那虔婆不由分说,把妾嫁与茶客。妾强不过,只得随他而去。既嫁茶客,怎生又归白氏?

【普天乐】到浔阳,无牵挂。吊英魂何处,渡口残霞。思往事,空嗟呀。半夜灯前长吁罢,泪和愁付与琵琶。寒波漾漾,芳心脉脉,明月芦花。原来你弹琵琶来?那白居易可在那里听见,得与你相会?你再说咱。

【快活三】俺本待兰舟看月华,见渔灯映蒹葭。他便似莽张骞天上泛浮槎,可原来不曾到黄泉下。那一夜茶客不在,妾身对月理琵琶。忽见别船上二客,细视之,乃是白侍郎。方知他不曾死,妾身就跟白侍郎来了。

【鲍老儿】秀才每,八怪洞里妖精也觑上了他,那一个不色胆天来大?投到俺啼哭出烟村四五家,央及杀青衫袖香罗帕。故人见后,浔阳怕甚水地湫凹;今日个君王召也,长安避甚,道路兜搭。

兴奴,你认这文武班中那个是白居易?

【叫声】这都是一般儿的执象简戴乌纱,好着我眼花、眼花。只得偷睛抹,去向那文武班中试寻咱。这是贾学士,这是孟学士,这是白侍郎。

【剔银灯】旧主顾先生好么?新女婿郎君煞惊吓,那翰林学士行无多话。则这白侍郎正是我生死的冤家从头认,都不差,可怎行装聋作哑?

兴奴,你仔细认者,敢不是他么?

【蔓菁菜】他怎敢面欺着当今驾?他当日为寻春色到儿家,便待强风情下榻。俺只道他是个诗措大、酒游花,却原来也会治国平天下。

一行人跪着,听朕剖断。自古来整齐风化,必须自男女帏房。但只看《关雎》为首,诗人意便可参详。裴兴奴生居乐籍,知伦礼立志刚方。见良人终身有托,要脱离风月排场。老虔婆羊贪狼狠,逼令他改嫁茶商。裴兴奴心坚不变,只待待司马还乡。老虔婆使奸定计,写假书只说身亡。遂将他嫁为商妇,一帆风送于浔阳。正值着江干送客,闻琵琶相遇悲伤。与故人生死相别,弹一曲情泪千行。放逐臣偏多感叹,两悲啼泪湿衣裳。从前夫自有明例,便私奔这也何妨。今日个事闻禁阙,断令您永效凤凰。白居易仍居旧职,裴夫人共享荣光。老虔婆决杖六十,刘一郎流窜遐方。这赏罚并无私曲,总之为扶植纲常。便揭榜通行晓谕,示臣民恪守王章。

【随煞】恰才来万里天涯,早愁鬓萧萧生白发。俺把那少年心撇罢,再不去趁春风攀折凤城花!

题目浔阳商妇琵琶行

正名江州司马青衫泪


剖竹向江濆,能名计日闻。隼旗新刺史,虎剑旧将军。
驿舫宿湖月,州城浸海云。青门酒楼上,欲别醉醺醺。


生我于虚,置我于无。至精为神,元气为躯。散阳为明,
合阴为符。形为灰土,神为仙居。众垢将毕,万事永除。
吾驾时马,日月为卫。洞耀九霄,上谒天帝。明明我众,
及我门人。伪道养形,真道养神。懋哉懋哉,馀无所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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