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坡报恩惹祸李春发无故招灾
镇日关门形影孤,挑灯夜读尽欢娱。
忽然平地风波起,犹记当年持赠无。
话说石敬坡自从李春发赠他银布,早已洗心,不做贼盗营生。如今改邪归正,寻些生意,得利养亲,这也算他好处。不料在青蛇涧中,夺了侯上官的包袱,遂即办了自己事情,转回家去,将包袱摆在面前,自己思量道:“为人莫贪小利,富贵总得稳当,才觉放心。若像那拐诈诓骗,终不久长。我想乌龙冈抢的东西,是那人偷的,我却夺来,既不做贼,又平白劫人对象,甚是非理,却怎么安置才好。”想了一回说:“哎,有了。汉世漂母,留得韩信一饭,后来韩信封了侯,就酬他千金。自古来知恩报恩,原是有的。我如今将此物送与李相公,酬他周济之恩,有何不可。就是这个主意。但青天白日直径送去,未免招摇。纵然无事,李相公也未必肯受。我不如挨到夜间,倒觉便宜。”计较已定,遂与母亲同吃了午饭,收拾停当,然后起身前往。行到日落时分,才到永寿街前,进了茶馆歇下,沏了一壶茶,慢慢吃着等待时候。歇到起更以后,不好久坐,只得离了茶馆,寻个僻静孤庙,旋转多会儿,约将三更天时候,才寻找前去。到得李生门首,欲待敲门,说:“且住。半夜三更,敲门打户,恐被邻舍人家听得不雅,反添扰攘。且将我旧日手段,再用他一用,遂即轻轻飞上房去,将包袱丢在院中,这不过是我一点穷心。”叫声:“李相公,李相公,有人酬谢你来了。”李春发正在睡梦之中,听人呼唤,猛然惊醒,问了一声:“是哪个唤我?”这石敬坡听得有人答应,便将身一跳,落在街心,说:“既有人知觉,我且去罢。”
却说李春发朦胧中问了一声,醒了多时,才疑惑道:“这个时候,是谁叫我?”不觉纳闷起来。且说李翼也听得犬声甚急,恐有贼盗,慌忙披衣,开了房门,四下张望,忽见地下黑漆漆一片东西,却不知是何对象,只得近前细看。拾起一瞧,却是一个包袱,道:“奇了,这是哪里来的。待我请起相公,决断决断。”李春发在房中问道:“李翼因何大惊小怪?”李翼答道:“适才犬吠,小人梦中听得有人叫:李相公,有人酬谢你来。忽然一声响动,小人急忙起来看时,并未见人,只有包袱在地,不知是何缘故,请相公起来裁度一番。”李生开了门,说:“这也奇怪,莫不是谁家被盗,遗在这里。你去外面打听,有人说得相投,即便还他。”李翼道:“这也不定,待小人留心访问便了。”他主仆两人猜猜疑疑,天已明了,李生也就起来。
却说贾氏奉耿知府之命,率领差捕在李花家讨人,并索赃物。约有五更天气,才到门首。贾氏说:“我们敲门,待他出来,好与他讲话。”差捕道:“天尚未明,怎好敲他门户。”贾氏道:“你是官差,怕他怎的。”差捕闻听,向前敲了几下。李翼听得,对主人道:“果然有人打门,想是邻家被盗,特来寻问的,待小的出去看来。”走到门口问声:“是何人叩门,有何事情呢?”差捕道:“有件要紧事特来相告。”李翼闪开门,贾氏前行说:“公差们,你两个把住在门,你二人随我进去。”李翼不知是何来历,不敢拦阻。贾氏领着两个差捕突入内室。李生见他们来得凶猛,惊牙:“,什么人,敢是贼么?”差捕道:“不是贼,倒是拿贼的。我们是官差,你家隐藏逃犯,特来搜寻。”李春发大怒道:“哪有这等事?”差捕道:“奶娘是你杀死,姜秋莲定在你家窝藏,还有许多赃物,也是你家收存,何得推辞。”他们正在嚷闹,这贾氏早已在各房寻她女儿不见,走到房中,看见桌上搁着一个包袱,打开一看俱是女儿的衣服首饰,遂大叫道:“列位,我女儿有了。”差捕道:“果然么,在哪里?”贾氏道:“你看这是什么?”差捕道:“是首饰衣服。”贾氏道:“这首饰衣服,俱是我女儿的。料想奶娘也是他杀的了。不然,这东西从何得来。赃已现在,快将我女儿献出,万事罢休。”李春发道:“哪个是赃,哪个是你女儿,其中情由,叫人不解。哦,是了,莫不是有个仇人,做成圈套,将我陷害么。无端将人混赖,这是哪里说起。也罢,你们是奉官差,我却不知端底为着什么事情,列位也须说个明白。”贾氏道:“你们的风流事情,今已败露,柳道中杀了奶娘,如今快快放出姜秋莲来,便与你罢休。”李春发大怒道:“一片俱是胡说。我晓得什么秋莲春莲呢?”差捕道:“不必多讲,老爷吩咐见秋莲极好,若是秋莲不见,即带李花回话。”李春发怒道:“,我是学中秀才,又不曾犯法,如何将绳锁胡乱擒拿。你们休仗虎狼之威,也须分个高低,岂得孟浪。”贾氏道:“不必听他咬文嚼字的,你们既执笺票,又奉老爷遣差,现今真赃实犯,论甚秀才。”差捕听她言词,一齐道:“这也说得是,我们携着赃物,带他去见老爷,是非曲直,叫他自辩,我们何苦与他争论。”众公差上前把李生扭住说:“李花走罢,没有工夫与你细讲斯文。”竟一拥而去,这李翼吓得目睁口呆,不敢作声。见他们将主人捉去,实不知为何。“姜婆领着衙役,平空将我相公拿去,这便怎么处。不免锁了门户,前去打听打听,再作道理。”正是:
终年闭户家中坐,那晓祸从天上来。
不知李春发此去吉凶何如,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