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两朝志传 - 第六回

瓦岗寨群雄聚义

当日三人正饮酒间,见二大汉入店饮酒,坐在凳上,唤酒保筛酒来。让等见上首坐者,其人身长九尺,赤发红须,面如活獬,虎体狼腰,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让就邀同坐,问其姓名。其人曰:“吾姓王名伯当,济阳人也。因本处豪霸倚势欺人,伯当杀之,逃难江湖,五六年矣。”又下首坐者,其人身长一丈,腰大十围,眉清目秀,虬发长髯。其人自言:“吾亦姓王,名当仁,外黄人也。今闻召募义士,前征辽东,欲往应募。路逢此兄,认是同宗,相随到此。”遂以己志告之。五人大喜,让曰:“隋室合休,君弱臣强,有功不赏,有罪必诛。前征高丽,率兵一百一十三万,全师败没;今又欲招军。吾观天时人事如此,纵充得军,亦只作刀下之鬼耳。”遂邀众人同到寨中,共论天下之事。众皆小于翟让,共拜让为兄,单雄信次之,徐世绩、王伯当、王当仁为弟。

是日宰牛杀羊,歃血同盟,痛饮一醉;让曰:“眼前虽有三百余人,弓马亦有,只恨无食,恐难存济。”世绩曰:“东郡之地,绩与诸公皆为乡里,人多相识,此处不可侵掠。荥阳、梁郡、汴水三处,鱼米之乡,富殖之地,若去剽掠,足以自给。”让从其言,乃引众入三郡掠劫,由是资用丰给,归附益众,未及数月,聚有二万余人。是时李密自雍丘亡命,往来于诸盗之间,说以取天下之策。初皆不信,久之,稍以为然。众相谓曰:“今人皆云杨氏将灭,李氏将兴,吾闻真命天子,百灵咸助,虽危不死。李密三遇险处,得以免死,莫非应在此人?”

众皆曰:“然。”由是渐有敬密之意。而密察诸盗之中,惟翟让最强,乃因王伯当求见于让,为让用计,往说诸小盗,皆下之。让大喜,密因说让曰:“昔刘、项皆起布衣,以为帝王。今主昏于上,民怨于下,锐气挫于辽东,和亲绝于突厥。方且巡游扬、越,委弃东都,此亦刘、项奋起之时也。以足下雄才大略,士马精锐,席卷二京,诛灭暴虐,隋氏不足亡也。”让谢曰:“吾辈群盗,偷生草间,君言非所及也。”

时有一人姓李,名玄英,自东都逃来。经历诸贼,求访李密,言此人当代隋家。人问其故,玄英答言:“近来民间有谣歌曰:‘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桃李子,‘谓逃亡者李氏之子也。’莫浪语,谁道许者,密也。此言正应李密有帝王之份,天运合回。若安天下,必在此人。”让闻言,遂与密厚,凡有所谋,即与决之。徐世绩曰:“方今英雄并起,得人者昌,失人者亡。数人岂能做得皇帝?纵有士卒,必得高明远见之人以为谋士,方能举事也。”让曰:“内事全仗茂功,外事尽赖玄遂为之。某与雄信、伯当只可厮杀而已。”密曰:“茂功名门达士,可事以师傅之礼。密驽钝不才,见识褊浅,愿荐一人同来相辅。”让问是谁,密曰:“此人胸怀韬略,腹隐机谋。生而丧父,奉母至孝。其家极富,大散资财,以济贫乏。每自负其才,恨不为时用,乃与杨玄感共谋起兵。及玄感败灭,乃变姓名,亡命游于汉、沔两之间,可速召之,必来相辅。乃雍丘人也,姓房名彦藻,字子辉。”

让即叫李密去遍寻之,密辞让而往。

彦藻接着共坐,彦藻问其故,密白以翟让相招之意。彦藻曰:“杨玄感尚不能成事,此皆鼠辈,何足为也。薛举久召吾往金城,吾欲往就之。”密曰:“吾亦知此辈非成立之人,奈吾无容身之处,暂为避计。潜听童谣有云:承天运代杨氏者,必兴于西南,推量事势,当其历数。某思终成帝业,以叶天时,是烈士谋为之秋。足下为我腹心,不须以薛举之言而介意也。”房彦藻从其言,遂同李密来见翟让。让甚敬之,与之谈论,终日不倦。

密见豪杰皆为己归,阴有侵夺之意。无计可施,探听术士贾雄晓阴阳占候,言无不验,密先以白金送之,暗嘱己意,一自众人皆散,让独留彦藻共饮,同床抵足而卧。过夜半,让问彦藻曰:“方今隋室倾危,四方云扰,欲谋大事。众兄弟皆智谋过我,子深明易道,与我卜之,看数人孰先孰后。”彦藻曰:“吾实不能,兄长曾闻神卜贾雄否?”让曰:“颇闻其名,未知何为神卜?”彦藻曰:“此人上通天文,下识地理,中察人间祸福。南北往来之人,皆往卜之,无不灵验。今此人现在城南,兄长欲知休咎,何不召之。”让大喜,即时差人往城南召贾雄。雄至,让果以密言问之,令卜举兵之事。雄曰:“卜得大吉之兆,贵不可言。然公自立,恐未必成;若立李密为主事,无不齐。”让然之,雄辞而去。李密佯作不知之状,入问曰:“适间术士所卜何事?”让以前言告之,密曰:“吾有甚德,敢为众主。但今四海縻沸,不得耕耘,公士众虽多,食无仓廪,唯资野掠,常苦不给。若旷日持久,加以大敌,临之必涣然离散。不如先取荥阳,休兵馆谷,待士马肥充,然后与人争利,此保全之策也。”

让从之,乃率兵二千,直抵金堤关下。让全装披挂,亲冒矢石,与守关将华公逸战上五十余合,公逸败走,被让飞马追及斩之,余众溃散。让引众入关,移兵徇于荥阳,诸县皆下。

荥阳太守杨庆,会合河南讨捕使张须陀领兵讨让。让素惮须陀,欲引兵去避之,密曰:“须陀勇而无谋,兵又骤胜,既骄且狠,可一战而擒也,吾为公破之。”让不得已,阵而待密。乃率骁勇常何等二十人为游骑,别选精锐士卒一千余人伏于林间。须陀素轻让,不以为事,引兵飞奔而来。至大局山下,与翟让相见,各将阵势摆开。须陀出马扬鞭,大骂翟让:“匹夫逆贼,何故侵掠州郡?”让大怒,拍马舞刀,直取须陀。须陀手持开山大斧迎敌。战不数合,翟让大败而走,须陀乘势追赶。赶过山岭,翟让一齐鸣金,有李密、世绩,右有王伯当、单雄信,四军齐出。翟让军回,三路掩杀,须陀大败。直赶入大周山下,军士四面围裹须陀在该心。须陀谓士卒曰:“汝等可随我奋力杀出。”忽然大喊一声,须陀跃马冲开一条血路,飞腾而出。

回顾左右人马不能尽出,于是复回,杀透重围,东冲西突。马前马后,步军齐搠,须陀力不能支,仰天叹曰:“兵败如此,何面目见天子耶!”遂自刎而死。

李密兵入荥阳,降其将一千人。安民已定,犒劳三军,声势大振。让得密破张须陀,面有惭色,乃分兵与密,令密建牙别统所部,号蒲山公营。密持军严,虽盛夏之时,号令士卒,若负霜雪。然所得金宝,即颁赐麾下,由是人乐为用。然麾下多为让之土卒,所凌辱亦不敢报也。让谓密曰:“今资粮粗足,意欲还向瓦冈。公若不往,从公所适,让从此与公别矣。”乃率其辎重望东而去,密亦引西而行。

行至康城,说下数城,大得辎储。让探听知之,大有侮心,乃回兵复附于密。密又说让曰:“今东都空虚,越王幼冲,政令不一,士民离心。段达、元文都暗而无谋。以仆料之,彼非将军之敌。若将军能用仆计,天下指麾而可定也。”乃遣其党探听东都虚实。留守官知之,遂为守备,驰告江都。密曰:“事势如此,不可不发。今百姓饥馑,洛口内积有余粟,将军若领兵袭之,彼不能救,取之如拾芥耳。发其粟以赈穷乏,远近孰不归附,百万之众一朝可集。振威养锐,以逸待劳,纵彼能来,吾有备矣。然后檄召四方,引贤豪而资计策,选骁勇而授以兵柄。除亡隋之社稷,布将军之政令,岂不盛哉。”让曰:“此英雄之略,非我所堪。惟君之命,尽力从事。”于是让、密协力,自率精兵七千,星夜而去,直抵洛口。毕竟还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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