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堤路。渐日晚、密霭生深树。阴阴淡月笼沙,还宿河桥深处。无情画舸,都不管、烟波隔南浦。等行人、醉拥重衾,载将离恨归去。
因念旧客京华,长偎傍、疏林小槛欢聚。冶叶倡条俱相识,仍惯见、珠歌翠舞。如今向、渔村水驿,夜如岁、焚香独自语。有何人、念我无憀,梦魂凝想鸳侣。
冠儿遍簇,那时人道瘦。玉斝琼卮劝君酒。是清凉境界,露湿烟凝,香更重,非是沈檀合就。
四窗花满砌,争似家山,橙蟹将肥重回首。花亦为君怜,草木禽鱼,相思处、莫如乡旧。更西风、溪莼与江鲈,想别墅樵渔,费他侦候。
前日寝门恸,至今悲有馀。已嗟万化尽,方见八行书。
满纸传相忆,裁诗怨索居。危弦音有绝,哀玉韵犹虚。
忽叹幽明异,俄惊岁月除。文章虽不朽,精魄竟焉如。
零泪沾青简,伤心见素车。凄凉从此后,无复望双鱼。
读书以过目成诵为能,最是不济事。
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无多,往来应接不暇,如看场中美色,一眼即过,与我何与也?千古过目成诵,孰有如孔子者乎?读《易》至韦编三绝,不知翻阅过几千百遍来,微言精义,愈探愈出,愈研愈入,愈往而不知其所穷。虽生知安行之圣,不废困勉下学之功也。东坡读书不用两遍,然其在翰林读《阿房宫赋》至四鼓,老吏苦之,坡洒然不倦。岂以一过即记,遂了其事乎!惟虞世南、张睢阳、张方平,平生书不再读,迄无佳文。
且过辄成诵,又有无所不诵之陋。即如《史记》百三十篇中,以《项羽本纪》为最,而《项羽本纪》中,又以巨鹿之战、鸿门之宴、垓下之会为最。反覆诵观,可欣可泣,在此数段耳。若一部《史记》,篇篇都读,字字都记,岂非没分晓的钝汉!更有小说家言,各种传奇恶曲,及打油诗词,亦复寓目不忘,如破烂厨柜,臭油坏酱悉贮其中,其龌龊亦耐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