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剧·郑孔目风雪酷寒亭
楔子

寒蛩秋夜忙催织,戴胜春朝苦劝耕。若道官民无统属,不知虫鸟有何情?小官李公弼是也,官拜郑州府尹之职。今日升厅,坐起早衙。张千,说与那六房司吏,有事禀复,无事转厅。理会的。六房司吏,老爷分付,有事禀复,无事转厅。人道公门不可入,我道公门可修行。若将公直无颠倒,脚底莲花步步生。小生姓郑名嵩,嫡亲的四口儿家属。浑家萧县君,一双儿女:僧住、赛娘。我在这衙门中做着个把笔司吏。今日相公升厅坐衙,有几桩禀复的事,须索走一遭去。相公,小人有几桩事,禀相公知道。有何事?有护桥龙宋彬打死平人,解到了也。与我拿过来。张千,拿过来。兀那厮,行动些。自家护桥龙宋彬是也。因带酒路见不平,拳头上无眼,致伤人命。今日司房中呼唤,须索见去。你便是护桥龙宋彬?小人便是。你为甚么打死平人?小人因带酒,拳头上无眼,打死平人。哥哥与小人做主咱。兀那汉子,我有心待救你,到那边你则说误伤人命,不至于死。你意下如何?煞是多谢了,哥哥。相公,这人是宋彬。你是宋彬?你怎生打死平人?你实招来。小人因在街市上闲行,见个年纪小的打那年纪老的。小人劝他不从,扌班过来则一拳打死了年纪小的。相公,这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则是误伤人命。既不该死,决杖六十,刺配沙门岛去。张千,拿下去决杖者。张千,就着的当人押解他迭配沙门岛去,疾去早来者。这一场多亏了孔目哥哥。等他出来,我谢一谢咱。兀那汉子,若不是我呵,那得你性命来?哥哥,小的打死平人,罪当至死。多亏了哥哥救拔,得这性命。你是我重生父母,再长爷娘。你多大年纪了?小人二十五岁。我虽然大你几岁,你肯与我做兄弟么?哥哥不弃嫌,情愿与哥哥做个兄弟。兄弟免礼。我这里有些零碎银子,与你做盘缠去。到前面无灾无难,回来家里住罢。谢了哥哥,小的死生难忘也。

【仙吕】【赏花时】若不是孔目哥哥救了宋彬,这其间吃剑餐刀作鬼魂。我待学晋灵辄古今闻,他为甚甘心赵盾,将臂膊代车轮。

【幺篇】他则是报答桑间一饭恩,存得堂堂七尺身。也不敢望遂风云,报仇雪恨,则愿的积趱下金赠有恩人。

兄弟去了也。我看此人不是忘恩负义的,日后必得其力。他本犯罪该刑一死灰,重翻招案却因谁?正是当权若不行方便,如入宝山空手回。自家萧娥是也。自小习学谈谐歌舞,无不通晓,当了三年王母,我如今纳下官衫帔子,我嫁人去也。孔目哥哥万福。我当了三年王母,如今纳了官衫帔子,改嫁良人去也。你跟将我来。相公,这个萧娥,当了三年王母,如今他要改嫁良人去。前官手里有这例么?这个是旧例。既有例,礼案中除了名字,着他改嫁良人去。孔目哥哥,多谢了。大姐,你回去,我便来你家讨茶吃。我先去,你便来。相公无甚事,请转厅。既然无事,张千,将马来,我回私宅去也。相公去了也,我往萧娥家里讨茶吃去。


第一折

小生郑嵩,自到大姐家住许多时,难得大姐赤心相待。争奈我那浑家害的重了,我家中看一看去。那里去?再住几日去,怕有甚么事?头顶军资库,脚踏万年仓。若将来撒镘,不勾几时光。小可高成的便是,在这衙门中做着个祗候。我平生只是贪花恋酒,我今到萧娥家讨一钟茶吃去。呀!孔目在此,我回去也。高成,你这个村弟子孩儿,你来这里怎的?孔目,这等人家,你来的我也来的。口退,你似个吊桶,我似个井,这吊桶常落在井里。我若寻你些风流罪过,一顿拷下你下半截来。快走。我去便了。我出的这门来。他打我倒罢了,他说我是吊桶,他是井,则有吊桶落在井里。郑嵩,你若犯下事,可是我当直,我一下起你一层皮。那时井可落在我吊桶里。自家姓赵名用,南京人氏,在这郑州衙门里,当着个祗候。有孔目郑嵩,因萧行首当了三年王母,与他除了名字,做了良人。这几日则在他那里住下,不肯回来。他嫂嫂也姓萧,百般的着人唤他,他只不肯回家。今日他嫂嫂央我到萧行首家,对孔目则说他嫂嫂死了也。我如今领着他两个孩儿,去赚将他来。孩儿行动些。

【仙吕】【点绛唇】俺嫂嫂连梦交杂,水米不下,将亡化。只等孔目来家,有几句遗留话。

【混江龙】这几日公文不押,吓魂台紧傍着相公衙。那里管详刑折狱,每日价卧柳眠花。恋着那送旧迎新泼弟子,全不想生男育女旧娇娃。眼睁睁现放着家私上半点儿不牵挂,可不怕夫妻间阻,男女争差。可早来到门首也。爹爹,俺奶奶死了也。大嫂,兀的不痛杀我也。你家里哭去,张着大口号甚么?这是甚么言语?

【油葫芦】道不的猿锁空房犹性耍,哥哥也咱须是官宦家,怎么好人家娶这等揽蛆扒?你老婆若死了,我就嫁你。怕不待倾心吐胆商量嫁,都是些瞒神吓鬼求食话。哥哥,你休劝他,他敢和我便怒发。你看承似现世的活菩萨,则待恋定泼烟花。

姐姐看我面,让他几句。他是那个?我让他。

【天下乐】他不比寻常卖酒家,详也波察,怎便信杀。有钱财似你恁作塌,不将那官事理,终日家偎恋他,久以后无根椽和片瓦。

孔目你放心,我如今一壶儿酒,一条儿肉,替你庆喜吃三钟。我死了老婆,与我庆甚么喜?

【醉中天】他如今尸首停在床榻,丧孝现居家。刬地拣一个日头庆喜咱,恨不的嘴缝上拳头打。我待揪扯着他,学一句燕京厮骂:入没娘老大小西瓜。大姐,你休怪,我领孩儿家去也。好道儿,他丢了我就去了。我如今借一身重孝穿上,我直哭到他家中。他若是死了,就与他吊孝;若不曾死,我这一去气死那个丑弟子孩儿。妾身萧县君是也。颇奈郑孔目终日只在萧娥家,气的我成病,眼见的无那活的人也。我着孩儿叫他去了,怎么许久还不见回来?兄弟也,那孝堂中物件,你可曾准备下么?

【后庭花】做下个束身白木匣,剪下些迎神雪柳花。人闹处休啼哭,我则怕当街里人笑活。好也他原来不曾死。兄弟,你这般说谎谁不知你这吏人猾,若不说妻儿亡化,你这令史每有三千番厮调发。

我穿着这一身孝服,可无眼泪。我这裙带里这都是白矾,到那里望眼里则一抹,眼泪便下来。我那姐姐口乐!你来怎的?我来吊孝哩。

【金盏儿】这婆娘忒奸猾,不贤达,走将来泪不住行儿下。则你这无端弟子,恰便似恶那吒。他夫妻每才厮守,子母每恰欢洽。你不脱了丧孝服,戴甚么纸麻花?

我那干家做活的姐姐好也。他原来不曾死,你怎么说谎?好不贤惠的脸。怪不的他说,他当街里哭将来。我这场气,无那活的人也。您两口儿近前来,将这十三把钥匙交付与你,好觑一双儿女者。大嫂,则被你痛杀我也。你张口哭甚么?老婆有便治,无便弃。这是甚么话?兄弟,破木造棺,高原选地,埋殡了大嫂者。孔目,相公叫你攒造文书,往京师去哩。我停丧在家,着别人去罢。要你去哩。兄弟,怎生是好?咱便收拾攒造文书,往京师去来。

【赚煞尾】准备着送灵车,安排着装衣架,摆列些高驮细马,走去衙门自告咱。问官人借对头踏,乱交加,奠酒浇茶。但见的都将你做话靶,满城人将你来怨煞。街坊都骂,骂你个不回头呆汉活气杀大浑家。

大姐,你与我照管家中,我便索长行也。爹爹,我跟了你去罢。儿也,我怎生带得你去?大姐,则一件,家缘家什,都交付了你。你则是好看我一双儿女,我便放心也。你自去,这都在我身上。爹爹,我则跟了你去。孩儿,我怎么带得你去?大姐,孩儿痴顽,待打时你骂几句,待骂时你处分咱。你不放心,马屁眼上带将去罢,则管里嘱付。罢、罢、罢,我去也。我待不去,上司的言语,待去,又怕这妇人折倒这一双儿女。也是我出于无奈。孩儿,兀的不痛杀我也。您老子去了,等我吃的饱饱的,慢慢的打你。

第二折

我把你两个小弟子孩儿,你老子在家骂我。我如今洗剥了,慢慢的打你。待我关上门,省的有人来打搅。自家赵用,跟着哥哥攒造文书上京师去。行到半途,遗剩了一纸文书,只得重回家中,取那文书走一遭去也可。

【越调】【斗鹌鹑】俺家里少东无西,可着我走南嘹北。俺哥哥才娶的偏房,新亡了正室。撇了个幼女娇男,可又没甚的远亲近戚。我这里仔细的寻思起:他则待卧柳眠花,怎知道迷妖着鬼。

【紫花儿序】想着他亲娘在日,见这般打骂凌辱,不由的感叹伤悲。我一心似箭两脚如飞,走的我气喘狼藉,恨不得一步奔来城市里。早行至哥哥门内,则听的大叫高呼。元来又打得他女哭儿啼。如今酒又不醉,饭又不饱,我慢慢的打你这两个小弟子孩儿。兀的不打孩儿哩。

【小桃红】则问你赛娘、僧住为何的,他可也有甚么闲炒刺?嫂嫂开门来这个是赵用的声音。你两个且起去揩了泪眼,我买馍馍你吃。我开了这门小叔叔,你怎的回来?有甚么勾当嫂嫂,你为甚么打这孩儿?阿弥陀佛,头上有天。我为甚么打他?嫂嫂,我试猜咱。莫不是少柴无米苦央及?柴米都有,一个不肯上学,一个不肯做生活,我逗他耍来。便休题伶牙俐齿相支对,想着我亲娘在日,看承似神珠宝贝。天也,我爱的是这一双儿女。怎禁他佯孝顺假慈悲。

你为什么回家来?哥哥遗剩了一纸文书,说在背阁板上。你自家取去。有了文书,我去也。叔叔,我跟将你去罢。你去了呵,他又打我也。嫂嫂,看着哥哥面皮,休打孩儿。

【天净沙】我急忙忙取得文移,趱程途不敢耽迟。怎禁他这孩儿倒疾,紧拽住咱家衣袂,则待要步步追随。

【调笑令】这孩儿,便顽痴,有十分不是伤触着你,可怜他亲娘不幸先辞世,则抛下一双的业种无知。你也则看觑他爷这面皮,再休打的他哭哭啼啼。哎哟,小叔你放心去,我怎肯打孩儿?谢了嫂嫂,我去也。叔叔,我则是跟了你去。嫂嫂,你道是不曾打呵。

【秃厮儿】为甚么适才间吖天叫地,都一般汪汪的泪眼愁眉。他和你又没甚杀爷娘的仇共隙,怎这般苦死的,怕相依,也波堪悲。

叔叔,我则是跟着你去。

【圣药王】俺只见儿又啼,女又啼,哭的俺是铁人石意也酸嘶。他待要来也随,去也随,恰便似蚂蝗钉了鹭鸶屯,寸步不教离。

嫂嫂,你是必看哥哥面上,休打这孩儿者。有你,我便不敢打,两次三番聒气。你去。我关上这门,打这小弟子孩儿。这妇人推出我来,关上门。我待去了,出不的这口恶气。街坊邻舍听者:劝君休要求娼妓,便是丧门逢太岁。送的他人离财散家业破,郑孔目便是傍州例。这妇人生的通草般身躯,灯心样手脚。闲骑蝴蝶傍花枝,被风吹在妆梳阁。蜘蛛网内打筋斗,鹅毛船上邀朋友。海马儿驮行,藉丝儿牵走。有时蘸水在秤头秤,定盘星上何曾有?这妇人搽的青处青,紫处紫,白处白,黑处黑,恰便似成精的五色花花鬼。他生的兔儿头,老鼠嘴,打街坊,骂邻里。则你是个腌腌臜臜泼婆娘,少不得瓦罐儿打翻在井水底。

【寨儿令】我骂你这歪刺骨,我骂你这泼东西。你生的来兔儿头老鼠嘴,长则待吵是寻非,叫骂过日,怎做的好人妻?

【幺篇】这都是俺哥哥命运低微,带累你两个孩儿受尽禁持。我本待好心肠苦劝你,你倒恶狠狠把咱推。来来来,我便死也拚得和你做头敌。

【收尾】我如今一脱气直走向京都地,一句句向哥哥说知。有一日郑孔目到来时,不道肯轻轻的素放了你。

好也,着赵用这村弟子孩儿,骂我这一场去了。我如今且不打你,等我吃的酒醉饭饱了,慢慢的打你。


第三折

曲律竿头悬草稕,绿杨影里拨琵琶。高阳公子休空过,不比寻常卖酒家。自家是店小二,在这郑州城外,开着个小酒店。今早起来挂了酒望子,烧的镟锅儿热着,看有甚么人来?自家郑孔目,攒造文书己回。我一路上来多听人说,我那浑家有奸夫,折倒我那一双儿女,未审虚实。远远的是一个酒店。这城里人家事务,他都知道。我试问他一声:卖酒的有么?有。官人要打多少酒?你这厮不爽利。张保在那里?你叫他来。官人请坐,我叫他去。张保,有人寻你哩。来也!买卖归来汗未消,上床犹自想来朝。为甚当家头先白,晓夜思量计万条。小人江西人氏,姓张名保,因为兵马嚷乱,遭驱被掳,来到回回马合麻沙宣差衙里,往常时在侍长行为奴作婢。他家里吃的是大蒜臭韭,水答饼。秃秃茶食。我那里吃的?我江南吃的都是海鲜,曾有四句诗道来:江南景致实堪夸,煎肉豆腐炒东瓜。一领布衫二丈五,桶子头巾三尺八。他屋里一个头领,骂我蛮子前,蛮子后。我也有一爷二娘,三兄四弟,五子六孙。偏是你爷生娘长,我是石头缝里进出来的?谢俺那侍长见我生受多年,与了我一张从良文书。本待回乡,又无盘缠,如今在这郑州城外开着一个小酒店儿,招接往来客人。昨日有个官人买了我酒吃,不还酒钱。我赶上扯住道:还我酒钱来。他道你是甚么人?我道也不是回回人,也不是达达人,也不是汉儿人。我说与你听者,

【南吕】【一枝花】我是个从良自在人,卖酒饶供过。务生资本少,醖酿利钱多。谢天地买卖和合,凭老实把衣食掇。俺生活不重浊,不住的运水提浆,炊荡时烧柴拨火。

【梁州第七】也强如提关列窖,也强如斡担挑箩。满城中酒店有三十座,他将那醉仙高挂,酒器张罗。我则是茅庵草舍,瓦瓮瓷钵。老实酒不比其他,论清闲压尽鸣珂。又无那胖高丽去往来迎,又无那小扒头浓妆艳里,又无那大行首妙舞清歌。也不是我奖誉,太过,这黄汤强如醇醪糯,则为我酾酒浆水刺破,面米相停无添和,那说起玉液金波。

张保,你在那里来?这早晚才来?你打二百钱的酒来。打二百钱的酒,筛的热着,孔目自己吃。酒且慢慢的吃,你这里有甚么新事?有新事,一贯钞买一个大烧饼,别的我不知道。不是这个。这里有个郑孔目,娶了一个小妇,折倒他前家一双儿女。官人这个我知道,你听我说,

【贺新郎】前家儿招了个后尧婆,小媳妇近日成亲,大浑家新来亡过。题名儿骂了孜孜的唾,骂那无正事颓唆,则待折损杀业种活撮。那妇人折倒他一双儿女,他那街坊可骂郑孔目么。这厮掌刑法做令史,觅钱来养娇娥,送的他人离财散家缘破。那贱人也不是鲁义姑,这厮也不足汉萧何。我听的说:那小妇人不与他两个孩儿饭吃,那两个孩儿只在长街上讨吃。有这话么?

【红芍药】道偷了米面把瓮封合,掬的些冷饭儿,又被尧婆擘手把碗来夺。孩儿每雨泪如梭,黄甘甘面皮如蜡埚。前街后巷叫化些波,那孩儿灵便口喽啰,且是会打悲阿。

【菩萨梁州】汤水儿或少或多,干粮儿一个两个,米面儿一撮半撮,舍贫的姐姐哥哥。他娘在谁敢把气儿呵?糖堆里养的偌来大,如今风雪街忍着十分饿。他不爱惜倒折挫,常言道:灰不如火热。多敢怕我信口开合。

张保,听的人说:那尧婆有奸夫,作践了郑孔目的家私。你可常去他家送酒,这等勾当,却是有也无?当日那尧婆来问张保买酒。张保送去,进入后门。我张保在那里等出家火。那尧婆教那两个孩儿烧着火,那婆娘和了面,可做那水答饼。煎一个,吃一个。那两个孩儿在灶前烧着火,看着那婆娘吃,孩儿便道:奶奶,肚里饿了。那婆娘将一把刀子去盘子上一划,把一个水答饼划做两块,一个孩儿与了半个。那孩儿欢喜,接在手里,番采番去,吊在地下。那婆娘说两个争嘴。官人,他只是怕热。

【骂玉郎】把孩儿风流罪犯寻些个,吊着脚腕又不敢将脚尖那。当日纷纷雪片席来大,衣服向身上剥,井水向阶下泼,肐膝儿精砖上过。

【感皇恩】他将那门户关合。怎生结磨?颤钦钦跪在阶基,可丕丕心惊惧,扑簌簌泪滂沱。当日个天时凛冽,怎能勾身上温和?孩儿每缩着脖项,拄着下颏,耸着肩窝。

【采茶歌】僧住将手心儿搓,赛娘把指尖儿呵,冻的他战笃速打颏歌。他可也性子利害母阎罗,他可唤做甚么。则他是上厅行首唤做烧鹅。敢是萧娥?哦,是萧娥。张保,那郑孔目的孩儿,也常到你这里来么?他早晚便来也。等他来时,你引来见我。我是郑孔目的孩儿,沿门叫化了,回张保店里去。两个孩儿,这里有个官人,你见他去。兀的不是俺爹爹?兀的不是我两个孩儿?则被你痛杀我也。

【哭皇天】我与你打闹处先赸过,拿笠儿忙盖合。心惊的我面没罗。张保你是张保?我唤你哩。我唤你哩。你看这厮波,你如何这等答应我?小人几曾离了镟锅。我是王留一般弟兄两个,官人也,你莫不是眼摩挲,错认了你这亲眷,你却是姓甚么?

张保,我便是郑孔目。

【乌夜啼】谢天地小人刚道的这淫邪货,并不曾道甚孔目哥哥。你也骂的我勾了。你说他有奸夫,是那一个要奸夫略数与你三十个,尽都是把手为活,对酒当歌。郑州浪汉委实多。那奸夫姓高,高甚么?高阳公子休空过。凭着我在口言是亡身祸,言多语少,小人有些九伯风魔。

既然那妇人有奸夫,把我这一双儿女寄在你这店中。我今夜晚间越墙而过,把奸夫淫妇都杀了罢。

【黄钟尾】润纸窗把两个都瞧破,拽后门将三簧锁纳合。捕巡军快拿捉,急开门走不脱。到官司问甚么?取了招带枷锁,建法场把市郭,上木驴着刀剁,万剐了尧婆。兀的不痛快杀我。

天色晚了,我杀那奸夫淫妇去来。高成,我老公不在家,我和你永远做夫妻,可不受用?难得你这好心,我买条糖儿请你吃。天色晚了,我来到这后园墙下,攀着这柳枝,跳过这墙,来到卧房门首。我试听咱。我怎么有些心跳?把这吊窗开着,有人来时我好走。可知有奸夫。我蹅开这门进去。不中,有人来了,走走走!兀的不是奸夫也?奸夫在那里?这等妇人要做甚么?不如杀了罢。救人也。我待走了,可不带累邻舍?我索官司中出首去来。


第四折

小官李公弼,见任郑州府尹。今日升厅,坐起早衙。张千,喝撺厢。在衙人马平安。抬书案。兀的不是孔目郑嵩?你告甚么?小人去京师攒造文书回来,撞见奸夫在妻子房内。我蹅门进去,奸夫走脱,小人将妻子杀了,今来出首。郑嵩,你怎做的执法人?拿奸要双,拿贼要脏。走了奸夫,你可杀了媳妇,做的个无故杀妻妾。该杖八十,迭配远恶军州。张千,拿下去打着者。小人行杖。今日该我当日,我行杖。六十,七十,八十。那行杖的可是高成,则被他打杀我也。与他脸上刺了字,迭配沙门岛。张千,着一个能行快走的解子,便解将去。小人解去。只今日就行。我和你有什么冤仇?你打的我这般狠?你今日这井可也落在吊桶里么?天那,有谁人救我也?今日无事且转厅。非我不怜他,他罪原非小。姑免赴云阳,且配沙门岛。虎着痛箭难舒爪,鱼遭密网怎翻身。运去剑诛无义汉,时来金赠有恩人。自家护桥龙宋彬。自从解出郑州,到的半路,被我扭开枷锁,打死了解子,就在这山中落草为寇。好是快活也可。

【双调】【新水令】我如今向槽房连瓮掇将来,偿还了我弟兄每口债。酒斟着醇糯醅,脍切着鲤鱼胎。今口开怀,直吃的沉醉出山寨。

小偻儸斟酒来。哥哥满饮一杯。

【沉醉东风】兄弟每满满的休推莫侧,直吃的醉醺醺东倒西歪。把猪肉来烧,羊羔来宰。你可便莫得迟捱,直吃到梨花月上来。酒少呵,您哥哥再买。嗨!我几乎忘了。我当初犯罪之时,若不是郑孔目哥哥救我性命,岂有今日?近来闻得俺哥哥也犯了罪,迭配沙门岛去。我想这等远恶军州,莫说到得那里,只在路上少不得是死的。古人有言:有恩不报,非丈夫也。小偻儸,撤了酒者。

【落梅风】只管里贪恋着酒如泉,可顿忘了他恩似海。万一个在中途被人谋害,可不乾着了当初救命来。则问你护桥龙宋彬安在?

我如今点起五百名偻儸。直到郑州地面。若是俺哥哥解在中途,正好迎着,一同回还山寨。若是未经解出,拚的劫牢,定要救俺哥哥者。俺两个僧住、赛娘便是。俺父亲迭配沙门岛,如今在酷寒亭上,俺叫化些残羹剩饭,与他充饥去。这两个叫化小孩儿是谁家的?俺是郑孔目的孩儿赛娘、僧住。将军可怜见波。

【乔牌儿】俺这里见孩儿添惊怪,破衣服怎遮盖?冻的他两只手似冬凌块,谁救你爹爹脱杻械。我叫化些残茶剩饭,与俺父亲吃。你父亲在那里?俺父亲因拿奸夫,杀了淫妇,被官司问遣迭配沙门岛去,如今在酷寒亭上哩。小偻儸跟了我,就到酷寒亭上,救俺哥哥走一遭去。哥哥且慢行者,我两个孩儿寻觅些茶饭去了。我在那酷寒亭上等一等,避过这雪,慢慢的再行将去。你这两个小业种,少不得先结果了他,方才慢慢的处置你。既是雪大,且避过了这雪再走。

【川拨棹】这两个小婴孩,引三军何处来?赤紧的云锁冰崖,风敛阴霾,雪洒尘埃。则半合儿早粉画楼台,玉砌衢街。俺军中也做了银妆甲铠,俺哥哥在酷寒亭怕不活冻煞。

兀的不是俺哥哥!小偻儸,休教走了解子,且打开哥哥的枷锁者。

【七弟兄】莫猜,快来,把枷锁疾忙开。将哥哥左右相扶策,在鬼门关夺转得这冻形骸,向酷寒亭展脚输腰拜。

兀的不吓杀我也。壮士,你是谁?哥哥,则我就是护桥龙宋彬。

【梅花酒】咱两个自间隔,为杀了裙钗,揽下非灾,不得明白。沙门岛程途怎地捱?酷寒亭风雪如何奈?从别离三二载,睡梦里记心怀,天对付巧安排。兄弟,是我当日救你命来,今日你却做我的大恩人也。

【收江南】呀!谁承望月明千里故人来,则被这泼烟花送了你犯由牌,狠公人又待活烧埋。到今日救解,早收恰了那一点泪沾腮。

兄弟,你救我咱,则这解子高成,便是奸夫。我死也。小偻儸,将这奸夫与我绑了,替哥哥报仇。不干我事。我吃长斋的,肯做这勾当?兄弟,教我怎生是好?哥哥休谎,同两个孩儿权到山寨上住几日,再作计较。

【鸳鸯煞】从今后深仇积恨都消解,且到我荒山草寨权停待。畅道是本姓难移,三更不改,做一场白日胸襟,轰雷气概。将这厮吃剑乔材,任逃走向天涯外,我也少不得手到拿来,则做死羊儿般吊着宰。小偻儸,把那厮先绑上山去,就安排果卓,请哥哥到寨中做庆喜筵席,将那厮万剐凌迟,以报冤恨者。今天下事势方多,四下里竞起干戈。其大者攻城略地,小可的各有巢窠。非是我甘心为盗,故意来啜赚哥哥。眼见得这场做作,官司里怎好兜罗?且共我同归草寨,徐观看事势如何?肯容他高成走脱,早拿来绑缚山坡。先下手挑筋剔骨,慢慢的再剖胸窝。也等他现报在眼,才把你仇恨消磨。待几时风尘宁静,我和你招安去未是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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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道至灵至圣,无令泄漏轻为。全凭德行两相宜。言语须防避忌。
要藉五行生旺,须明阳盛阴衰。三人同志谨防危。进火工夫仔细。

霍光,字子孟,票骑将军去病弟也。父中孺,河东平阳人也,以县吏给事平阳侯家,与侍者卫少儿私通而生去病。中孺吏毕归家,娶妇生光,因绝不相闻。久,少儿子夫得幸于武帝,立为皇后,去病以皇后姊子贵幸。既壮大,乃自知父为霍中孺,未及求问,会为票骑将军击匈奴,道出河东,河东太守郊迎,负弩矢先驱至平阳传舍,遣吏迎霍中孺。中孺趋入拜谒,将军迎拜,因跪曰:“去病不早自知为大人遗体也。”中孺扶服叩头,曰:“老臣得托命将军,此天力也。”去病大为中孺买田宅奴婢而去。还,复过焉,乃将光西至长安,时年十余岁,任光为,稍迁诸曹侍中去病死后,光为奉车都尉光禄大夫,出则奉车,入侍左右,出入禁闼二十余年,小心谨慎,未尝有过,甚见亲信。 征和二年卫太子江充所败,而燕王旦广陵王胥过失。是时上年老,宠姬钩弋赵倢伃有男,上心欲以为嗣,命大臣辅。察群臣唯光任大重,可属社稷。上乃使黄门画者画周公负成王朝诸侯以赐光。后元二年春,上游五柞宫,病笃,光涕泣问曰:“如有不讳,谁当嗣者?”上曰:“君未谕前画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事。”上以光为大司马大将军,日磾车骑将军,及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搜粟尉桑弘羊为御史大,皆拜卧内床下,受遗诏辅少主。明日,武帝崩,太子枭尊号,是为孝昭皇帝。帝年八岁,政事一决于光。遗诏封光为博陆侯

光为人沉静详审,长才七尺三寸,白皙,疏眉目,美须髯。每出入下殿门,止进有常处,郎仆射窃识,不失尺寸,其资性端正如此。初辅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闻其风采。殿中尝有怪,一夜群臣相惊,光召尚符玺郎不肯授光。光欲夺按剑曰:“臣头可得,玺不可得也!”光甚。明日,诏增此二等。众庶莫不光。

光与左将军桀结婚相亲,光长女为桀子安妻,有年与帝相配,桀因帝姊鄂邑盖主内安后宫为倢伃,数月立为皇后。父安为票骑将军,封桑乐侯。光时休沐出,桀辄入代光决事。桀父子既尊盛,而长公主。公主内行不修,近幸河间丁外人。桀、安欲为外人求封,幸依国家故事以列侯尚公主者,光不许。又为外人求光禄大夫,欲令得召见,又不许。长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数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惭。自先帝时,桀已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并为将军,有椒房中宫重,皇后亲安,光乃其外祖,而顾专制朝事,由是与光争权。

燕王旦自以昭帝兄,常怀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盐铁,为国兴利,其功,欲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于是盖主、上官桀、安及弘羊皆与燕王旦通谋,诈令人为燕王上书,言光出羽林,道上称,太官先置;又引苏武前使匈奴,拘留二十年不降,还乃为典属国,而大将军长史亡功为搜粟尉;又擅调益莫府校尉;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臣旦愿归符玺,入宿卫,察奸臣变。候司光出沐日奏。桀欲从中下其事,桑弘羊当与诸大臣共执退光。书奏,帝不肯下。

明旦,光闻,止画室中不入。上问:“大将军安在?”左将军桀对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诏召大将军。光入,免冠军顿首谢,上曰:“将军冠。朕知是书诈也,将军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上曰:“将军广明属耳。调校尉以来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且将军为非,不须校尉。”是时帝年十四,尚书左右皆惊,而上书者果亡,捕甚急。桀等惧,白上:“小事不足遂。”上不听。

后桀党与有谮光者,上辄怒曰:“大将军忠臣,先帝所属以辅朕身,敢有毁者坐。”自是桀等不敢复言,乃谋令长公主置酒请光,伏兵格杀,因废帝,迎立燕王为天子。事发觉,光尽诛桀、安、弘羊、外人宗族。燕王、盖主皆自杀。光威震海内。昭帝既冠,遂委任光,迄十三年,百姓充实,四夷宾服。

元平元年,昭帝崩,亡嗣。武帝六男独有广陵王胥在,群臣议所立,咸持广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内不自安。有上书言:“周太王废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虽废长立少可也。广陵王不可以承宗庙。”言合光意。光以其书丞相等,擢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太后诏,遣行大鸿胪少府乐成宗正光禄大夫中郎将利汉迎昌邑王贺。

贺者,武帝孙,昌邑哀王子也。既至,即位,行淫乱。光忧懑,独以问所亲故吏大司农田延年。延年曰:“将军为国柱石,审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选贤而立?”光曰:“今欲如是,于古尝有此否?”延年曰:“伊尹相殷,废太甲以安宗庙,后世称其忠。将军若能行此,亦汉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给事中,阴与车骑将军张安世图计,遂召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会议未央宫。光曰:“昌邑王行昏乱,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惊失色,莫敢发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离席按剑,曰:“先帝属将军以幼孤,寄将军以天下,以将军忠贤能安刘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将倾,且汉之传谥常为孝者,以长有天下,令宗庙血食也。如令汉家绝祀,将军虽死,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乎?今日议,不得旋踵。群臣后应者,臣请剑斩。”光谢曰:“九卿责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当受难。”于是议者皆叩头,曰:“万姓命在于将军,唯大将军令。”

光即与群臣俱见白太后,具陈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庙状。皇太后乃车驾幸未央承明殿,诏诸禁门毋内昌邑群臣。王入朝太后还,乘辇欲归温室中黄门宦者各持门扇,王入,门闭,昌邑群臣不得入。王曰:“何为?”大将军跪曰:“有皇太后诏,毋内昌邑群臣。”王曰:“徐,何乃惊人如是!”光使尽驱出昌邑群臣,置金马门外。车骑将军安世将羽林骑收缚二百余人,皆送廷尉诏狱。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谨宿卫,物故自裁,令我负天下,有杀主名。”王尚未自知当废,谓左右:“我故群臣从官安得罪,而大将军尽系乎?”顷,有太后诏召王。王闻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帐中,侍御数百人皆持兵,期门武士陛戟,陈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听诏。光与群臣连名奏王,……荒淫迷惑,失帝王礼,乱汉制度,……当废。……皇太后诏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诏,王曰:“闻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诏废,安得天子!”乃即持其手,解脱其玺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马门,群臣随送。王西面拜,曰:“愚戆不任汉事。”起就乘舆副车。大将军光送至昌邑邸,光谢曰:“王行自绝于天,臣等驽怯,不能杀身报。臣宁负王,不敢负社稷。愿王自爱,臣长不复见左右。”光涕泣而去。群臣奏言:“古者废放人屏于远方,不及以政,请徙王贺汉中房陵县。”太后诏归贺昌邑,赐汤沐邑二千户。昌邑群臣坐亡辅导,陷王于恶,光悉诛杀二百余人。出死,号呼市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光坐庭中,会丞相以下议定所立。广陵王已前不用,及燕刺王反诛,其子不在议中。近亲唯有卫太子孙号皇曾孙在民间,咸称述焉。光遂与丞相等上奏曰:“《礼》曰:‘人道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大宗亡嗣,择支子孙贤者为嗣。孝武皇帝曾孙病已,武帝时有诏掖庭养,至今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奉承祖宗庙,子万姓。臣昧死以闻。”皇太后诏曰:“可。”光遣宗正至曾孙家尚冠里,洗沐赐御衣,太仆以軨车迎曾孙就斋宗正府,入未央宫皇太后,封为阳武侯。而光奉上皇帝玺绶,谒于高庙,是为孝宣皇帝。

明年,下诏曰:“夫褒有,赏元功,古今通也。大司马大将军光宿卫忠正,宣明恩,守节秉,以安宗庙。其以河北、东武阳益封光万七千户。”与故所食凡二万户。赏赐前后黄金七千斤,钱六千万,杂缯三万匹,奴婢百七十人,马二千匹,甲第一区。

自昭帝时,光子禹及兄孙云皆中郎将,云弟山奉车都尉侍中,领胡越兵。光两婿为东西宫卫尉,昆弟、诸婿、外孙皆奉朝请,为诸曹大夫,骑尉、给事中。党亲连体,根据于朝廷。光自后元秉持万机,及上即位,乃归政。上谦让不受,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御天子。光每朝见,上虚己敛容,礼下已甚。

光秉政前后二十年。地节二年春病笃,车驾自临问光病,上为涕泣。光上书谢恩曰:“愿分国邑三千户,以封兄孙奉车都尉山为列侯,奉兄骠骑将军去病祀。”事下丞相御史,即日拜光子禹为右将军。

光薨,上及皇太后亲临光丧。太中大夫任宣与侍御史五人持节护丧事。中二千石莫府冢上。赐金钱、缯絮、绣被百领,衣五十箧,璧珠玑玉衣,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枞木外臧椁十五具。东园温明,皆如乘舆制度。载光尸柩以辒辌车,黄屋在纛,发材官轻车北军五校士军陈至茂陵,以送其葬。谥曰宣成侯。发三河穿复士,起冢祠堂。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如旧法。

初,霍氏指西汉权臣霍光子孙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则不逊,不逊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右,众必害。霍氏秉权日久,害矣。天下害,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爱厚,宜以时抑制,无使至亡。”书三上,辄报闻。

其后,霍氏诛灭,而告霍氏者皆封。人为徐生上书曰:“臣闻客有过主人者,见其灶直突注:突,烟囱,傍有积薪。客谓主人:‘更为曲突,远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应。俄而家果失火,邻里共救,幸而得息。于是杀牛置酒,谢其邻人。灼烂者在于上行,余各以功次座,而不录言曲突者。人谓主人曰:‘乡使听客言,不费牛酒,终亡火患。今论功而请宾,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耶?’主人乃寤而请。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乡使福说得行,则国亡裂土出爵费,臣亡逆乱诛灭败。往事既已,而福独不蒙其功。唯陛下察——贵徙薪曲突策,使居焦发灼烂右。”上乃赐福帛十匹,后以为

宣帝始立,谒见高庙,大将军霍光从骖乘,上内严惮,若有芒刺在背。后车骑将军张安世代光骖乘,天子从容肆体,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诛。故俗传曰:“威震主者不畜。霍氏祸,萌于骖乘。”

赞曰:霍光以结发内侍,起于阶闼间,确然秉志,形于主。受襁褓托,任汉室寄,当庙堂,拥幼君,摧燕王,仆上官,因权制敌,以成其忠。处废置际,临大节而不可夺,遂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光为师保,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学亡术,暗于大理,阴妻邪谋,立为后,湛溺盈溢欲,以增颠覆祸,死三年,宗族诛夷,哀哉!昔霍叔封于晋,晋即河东,光岂其苗裔乎?金日磾夷狄亡国,羁虏汉庭,而以笃敬寤主,忠信自著,勒功上将,传国后嗣,世名忠孝,七世内侍,何其盛也!本以休屠作金人为祭天主,故因赐姓金氏云。


天香吹下,烟霏成路。飒飒神光暗度。桥边犹记泛槎人,看赤岸、苔痕如古。
长空皓月,小风斜露。寂寞江头独步。人间何处得飘然,归梦入、梨花春雨。


杨显之 简介
杨显之,元代戏曲作家。大都(今北京)人,生卒生不详,约与关汉卿同时,与关汉卿为莫逆之交,常在一起讨论、推敲作品。杨善于对别人的作品提出中肯的意见,因被誉为"杨补丁"。在元初杂剧作家中,他年辈较长,有威望。散曲作家王元鼎尊他为师叔,他与艺人们来往也较密切,著名演员顺时秀称他为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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