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宝传 - 卷十三

福昌善禅师。

禅师名惟善、不知何许人。住荆南福昌寺。

嗣明教宽禅师。为人敬严、秘重法道。初住持时、屋庐十馀间。

残僧数辈。善晨香夕灯、升座说法、如临千众。

禅林受用、所宜有者、咸修备之。客至肃然加敬。

十馀年而衲子方集、至百许人。善见来者、必勘验之。

有僧入方丈、画有圆相呈善。善喝曰、遮野狐精。

其僧便作掷势、以脚拶之叁。善曰蒿箭子。其僧礼拜、善便打。

又问僧、近离甚麽处。对曰、大别。曰、在大别、多少时。对曰、叁年。

曰、水牯使什麽人作对。曰、不曾触他一粒米。

曰、二时什麽。僧无语、善便打。又问僧、近离甚麽处。

对曰、安州。曰、什麽物与麽来也。对曰、请师辩着。

曰、驴前马後汉。僧喝之。曰、驴前马後汉、又恶发作麽。僧又喝。

善便打、僧无语。善喝云、遮瞎驴。

打杀一万、有甚罪过、参堂去。有僧自号映达磨。入方丈、提起坐具曰。

展即周法界、不展即宾主不分。展即是、不展即是。

善曰、汝平地交了也。映曰、明眼尊宿、果然有在。善便打。

映曰、夺拄杖打倒和尚、莫言不道。

善曰、棺木瞠眼汉、且坐茶。茶罢映前白曰。适来容易触忤和尚。

善曰、两重公案。罪不重科、便喝去之。

又问僧、近离什麽处。对曰承天。曰不涉途程、道将一句来。

僧喝之、善便打。僧以坐具作势。善笑曰、丧车後掉药囊。

又问俗士年多少。曰四十四。善曰、添一减一是多少。

其人无对、善便打。乃自代云适来犹记得。问超山主、名什麽。

对曰、与和尚回名。善曰、回互不回互。对曰、不回互。

善便打。又问僧、什麽处来。对曰、远离两浙、近离鼎州。

曰夏在什麽处。曰德山。曰武陵溪畔、道将一句来。僧无语。

乃自代曰、水到渠成。又问僧、什麽处来。对曰、复州。

曰什麽物与麽来。对曰、请和尚试辩看。曰礼拜着。

僧曰喏。善曰自领出去。叁门外与汝二十棒。

善机锋峻、不可婴、诸方畏服法席。追还云门之风。

南禅师尝曰、我与翠悦、在福昌时。适病寒、服药出汗。

悦从禅侣借被、咸无焉。有纸衾者、皆以衰老、亦可数。

悦太息曰、善公本色作家也。

赞曰、明教在云门。一日闻白槌曰。请师宽充典座。

明教翻筋斗出众。曰、云门禅属我矣。及住持、尝自外归。

首座问曰、游山不易。明教举拄杖曰、全得渠力。

首座夺之、即随倒卧。首座掖起度与拄杖。

明教便打曰、向道全得渠力。余尝想见其人。

今观善公施为、真克家子也。

大阳延禅师。

禅师名警玄。祥符中、避国讳易为警延。

江夏张氏子也。其先盖金陵人。仲父为沙门、号智通。

住持金陵崇孝寺。延往依以为师。年十九、为大僧。听圆觉了义经。

问讲者、何名圆觉。讲者曰、圆以圆融有漏为义。

觉以觉尽无馀为义。延笑曰、空诸有无、何名圆觉。

讲者叹曰、是儿齿少而识卓如此。我所有何足以益之。

政如以秽食置宝器、其可哉。通知之、使令游方。

初谒鼎州梁山观禅师。问如何是无相道场。

观指壁间观音像、曰此是吴处士。延拟进语。观急索曰、遮是有相。

如何是无相底。於是延悟旨於言下、拜起而侍。

观曰何不道取一句子。延曰道即不辞、恐上纸墨。

观笑曰、他日此语上碑去在。延献偈曰、我昔初机学道迷。

万水千山觅见知。明今辩古终难会。直说无心转更疑。

蒙师点出秦时镜。照见父母未生时。

如今觉了何所得。夜放乌鸡带雪飞。观称以为洞上之宗可倚。

延亦自负、侪辈莫敢攀奉。一时声价藉甚。观殁、辞塔出山。

至大阳、谒坚禅师。坚欣然让法席使主之、退处偏室。

延乃受之。咸平庚子岁也。谓众曰、廓然去、肯重去。

无所得心去、平常心去。离彼我心去、然後方可。

所以古德道。牵牛向溪东放、不免纳官家税。

牵牛向溪西放、不免纳官家税。不如随分纳些些。

渠总不妨、免致捞扰。作麽生是随分、纳些些底道理。

但截断两头、有无诸法。凡圣情尽、体露真常。事理不二、即如如佛。

若能如此者、法法无依。平等大道、万有不系。

随处转辘辘地、更有何事。僧问、亡僧迁化、向什麽处去。

延曰、亡僧几时迁化。僧曰、争奈相送何。

延曰、红焰上绦丝缕。云中不点头。见僧种瓜、问曰。

甜瓜何时可熟。对曰、即今熟烂也。曰拣甜底摘来。对曰、什麽人。

曰不入园者。对曰、未审不入园者、还也无。

曰汝还识他麽。对曰、虽然不识、不得不与。延笑曰、去。

其僧後病。延入延寿堂看之。问曰、是身如泡幻、泡幻中成辨。

若无泡幻、大事无因辨。

若要大事辨、识取泡幻、作麽生。对曰、遮犹是遮边事。延曰、那边事作麽生。

对曰、匝地红轮秀、海底不栽花。延笑曰、乃尔惺惺耶。

僧喝曰、这老汉、将谓我忘却。即兴阳剖禅师。

延神观奇伟、有威重。从儿稚中、即日一食。自以先德付受之重。

足不越限、不至席者、五十年。年八十、坐六十一夏。

叹无可以继其法者。以洞上旨诀、寄叶县省公之子法远。

使为求法器、传续之。延尝注释曹山叁种语。

须明得转位始得。一曰、作水牯牛是随类堕。

注曰、是沙门转身语、是异类中事。若不晓此意、即有所滞。

直是要伊一念无私、即有出身之路。二曰、不受食是尊贵堕。

注曰、须知那边了、却来遮边行李。

若不虚此位、即坐在尊贵。叁曰、不断声色是随处堕。

注曰、以不明声色、故随处堕。须向声色、有出身之路。

作麽生是声色外一句。答曰、声不自声、色不自色、故云不断。

指掌当指何掌也。予尝作随类堕偈曰。

纷然作息同、银盛雪。若欲异牯牛、与牯牛何别。作尊贵堕偈曰。

生在帝王家、那复有尊贵。自应着珍御、顾见何惊异。

作随处堕偈曰。有闻皆无闻、有见元无物。

若断声色求、木偶当成佛。今并系於此。

延以天圣五年七月十六日、升座辞众。又叁日以偈寄王曙侍郎。

其略曰、吾年八十五、修因至於此。问我归何处。顶相终难睹、停笔而化。

赞曰、延嗣梁山观。观嗣同安志。志嗣先同安丕。

丕嗣云居膺。膺於洞山之门、为高弟也。余观大阳盛时。

有承剖两衲子、号称奇杰。卒至於不振、惜哉。

微远录公、则洞上正脉、几於不续矣。

呜呼延之知人、可以无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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