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男子东林师,闲读艺经工弈棋。有时凝思如入定,
暗覆一局谁能知。今年访予来小桂,方袍袖中贮新势。
山人无事秋日长,白昼懵懵眠匡床。因君临局看斗智,
不觉迟景沉西墙。自从仙人遇樵子,直到开元王长史。
前身后身付馀习,百变千化无穷已。初疑磊落曙天星,
次见搏击三秋兵。雁行布陈众未晓,虎穴得子人皆惊。
行尽三湘不逢敌,终日饶人损机格。自言台阁有知音,
悠然远起西游心。商山夏木阴寂寂,好处徘徊驻飞锡。
忽思争道画平沙,独笑无言心有适。蔼蔼京城在九天,
贵游豪士足华筵。此时一行出人意,赌取声名不要钱。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
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戊申晦,五鼓,与子颖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彩。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
桐城姚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