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袭吉,自言左相林甫之后,父图,为洛阳令,因家焉。袭吉乾符末应进士举, 遇乱,避地河中,依节度使李都,擢为盐铁判官。及王重荣代,不喜文士,时丧乱 之后,衣冠多逃难汾、晋间。袭吉访旧至太原,武皇署为府掾,出宰榆社。光启初, 武皇遇难上源,记室殁焉,既归镇,辟掌奏者,多不如旨。或有荐袭吉能文,召试 称旨,即署为掌书记。袭吉博学多通,尤谙悉国朝近事,为文精意练实,动据典故, 无所放纵,羽檄军书,辞理宏健。自武皇上源之难,与梁祖不协,乾宁末,刘仁恭 负恩,其间论列是非,交相聘答者数百篇,警策之句,播在人口,文士称之。三年, 迁节度副使,从讨王行瑜,拜右谏议大夫。及师还渭北,武皇不获入觐,为武皇作 违离表,中有警句云:“穴禽有翼,听舜乐以犹来;天路无梯,望尧云而不到。” 昭宗览之嘉叹。洎袭吉入奏,面诏谕之,优赐特异。《北梦琐言》:袭吉从李克用 至渭南,令其入奏,帝重其文章,授谏议大夫,使上事北省以荣之。其年十二月, 师还太原,王珂为浮梁于夏阳渡,袭吉从军,时笮断航破,武皇仅免,袭吉坠河, 得大冰承足,沿流七八里,还岸而止,救之获免。
天复中,武皇议欲修好于梁,命袭吉为书以贻梁祖,书曰:
一别清德,十有余年,失意杯盘,争锋剑戟。山长水阔,难追二国之欢;雁逝 鱼沉,久绝八行之赐。比者仆与公实联宗姓,原忝恩行,投分深情,将期栖托,论 交马上,荐美朝端,倾向仁贤,未省疏阙。岂谓运由奇特,谤起奸邪。毒手尊拳, 交相于幕夜;金戈铁马,蹂践于明时。狂药致其失欢,陈事止于堪笑。今则皆登贵 位,尽及中年,蘧公亦要知非,君子何劳用壮。今公贵先列辟,名过古人。合纵连 衡,本务家邦之计;拓地守境,要存子孙之基。文王贵奔走之交,仲尼谭损益之友, 仆顾惭虚薄,旧忝眷私,一言许心,万死不悔,壮怀忠力,犹胜他人,盟于三光, 愿赴汤火。公又何必终年立敌,恳意相窥,徇一时之襟灵,取四郊之倦弊,今日得 其小众,明日下其危墙,弊师无遗镞之忧,邻壤抱剥床之痛。又虑悠悠之党,妄渎 听闻,见仆韬勇枕威,戢兵守境,不量本末,误致窥觎。
且仆自壮岁已前,业经陷敌,以杀戮为东作,号兼并为永谋。及其首陟师坛, 躬被公兗,天子命我为群后,明公许我以下交,所以敛迹爱人,蓄兵务德,收燕蓟 则还其故将,入蒲坂而不负前言。况五载休兵,三边校士,铁骑犀甲,云屯谷量。 马邑兒童,皆为锐将;鹫峰宫阙,咸作京坻。问年犹少于仁明,语地幸依于险阻, 有何觇睹,便误英聪。
况仆临戎握兵,粗有操断,屈伸进退,久贮心期。胜则抚三晋之民,败则征五 部之众,长驱席卷,反首提戈。但虑隳突中原,为公后患,四海群谤,尽归仁明, 终不能见仆一夫,得仆一马。锐师傥失,则难整齐,请防后艰,愿存前好。矧复阴 山部落,是仆懿亲;回纥师徒,累从外舍。文靖求始毕之众,元海征五部之师,宽 言虚词,犹或得志。今仆散积财而募勇辈,辇宝货以诱义戎,征其密亲,啗以美利, 控弦跨马,宁有数乎!但缘荷位天朝,恻心疲瘵,峨峨亭障,未忍起戎。亦望公深 识鄙怀,洞回英鉴,论交释憾,虑祸革心,不听浮谭,以伤霸业。夫《易》惟忌满, 道贵持盈,傥恃勇以丧师,如擎盘而失水,为蛇刻鹤,幸赐徊翔,
仆少负褊心,天与直气,间谋诡论,誓不为之。唯将药石之谭,愿托金兰之分。 傥愚衷未豁,彼抱犹迷,假令罄三朝之威,穷九流之辩,遣回肝膈,如俟河清。今 者执简吐诚,愿垂保鉴。
仆自眷私睽隔,翰墨往来,或有鄙词,稍侵英听,亦承嘉论,每赐骂言。叙欢 既罢于寻戈,焚谤幸蠲其载笔,穷因尚口,乐贵和心,愿祛沉阏之嫌,以复埙篪之 好。今者卜于嚬分,不欲因人,专遣使乎,直诣铃阁。古者兵交两地,使在其间, 致命受辞,幸存前志。昔贤贵于投分,义士难于屈雠,若非仰恋恩私,安可轻露肝 膈,凄凄丹愫,炳炳血情,临纸向风,千万难述。
梁祖览之,至“毒手尊拳”之句,怡然谓敬翔曰:“李公斗绝一隅,安得此文 士!如吾之智算,得袭吉之笔才,虎傅翼矣!”又读至“马邑兒童”、“阴山部落” 之句,梁祖怒谓敬翔曰:“李太原残喘余息,犹气吞宇宙,可诟骂之。”及翔为报 书,词理非胜,由是袭吉之名愈重。《通鉴考异》引《唐末见闻录》载全忠回书云: 前年洹水,曾获贤郎;去岁青山,又擒列将。盖梁之书檄,皆此类也。
自广明大乱之后,诸侯割据方面,竞延名士,以掌书檄。是时梁有敬翔,燕有 马郁,华州有李巨川,荆南有郑准,《唐新纂》云:郑准,士族,未第时,佐荆门 上欲莲幕,飞书走檄,不让古人,秉直去邪,无惭往哲,考准为成汭书记,汭封上 谷郡王。凤翔有王超,《北梦琐言》:唐末,凤翔判官王超,推奉李茂贞,挟曹、 马之势,笺奏文檄,恣意翱翔。后为兴元留后,遇害,有《凤鸣集》三十卷行于世。 钱塘有罗隐,魏博有李山甫,皆有文称,与袭吉齐名于时。
袭吉在武皇幕府垂十五年,视事之暇,唯读书业文,手不释卷。性恬于荣利, 奖诱后进,不以己能格物。参决府事,务在公平,不交赂遗,绰绰有士大夫之风概 焉。天祐三年六月,以风病卒于太原。同光二年,追赠礼部尚书。
王缄,幽州刘仁恭故吏也。少以刀笔直记室,仁恭假以幕职,令使凤翔。还经 太原,属仁恭阻命,武皇留之。缄坚辞复命,书词稍抗,武皇怒,下狱诘之,谢罪 听命,乃署为推官,历掌书记。《契丹国志·韩延徽传》:延徽自契丹奔晋,晋王 欲置之幕府掌书记,王缄嫉之,延徽不自安,求东归省母,遂复入契丹,寓书于晋 王,叙所以北去之意。且曰:“非不恋英主,非不思故乡,所以不留,正惧王缄之 谗耳。”从庄宗经略山东,承制授检校司空、魏博节度使。缄博学善属文,燕蓟多 文士,缄后生,未知名,及在太原,名位骤达。燕人马郁,有盛名于乡里,而缄素 以吏职事郁。及郁在太原,谓缄曰:“公在此作文士,所谓避风之鸟,受赐于鲁人 也。”每于公宴,但呼王缄而已。十年,从征幽州,既获仁恭父子,庄宗命缄为露 布,观其旨趣。缄起草无所辞避,义士以此少之。胡柳之役,缄随辎重前行,殁于 乱兵。际晚,卢质还营,庄宗问副使所在,曰:“某醉不之知也。”既而缄凶问至, 庄宗流涕久之,得其丧,归葬太原。
李敬义,本名延古,太尉卫公德裕之孙。初随父炜贬连州,遇赦得还。尝从事 浙东,自言遇涿道士,谓之曰:“子方厄运,不宜仕进。”敬义悚然对曰;“吾终 老贱哉?”涿曰:“自此四十三年,必遇圣王大任,子其志之。”敬义以为然,乃 无心仕宦,退归洛南平泉旧业。为河南尹张全义所和,岁时给遗特厚,出入其门, 欲署幕职,坚辞不就。
初,德裕之为将相也,大有勋于王室,出籓入辅,绵历累朝;及留守洛阳,有 终焉之志,于平泉置别墅,采天下奇花异竹、珍木怪石,为园池之玩。自为家戒序 录,志其草木之得处,刊于石,云:“移吾片石,折树一枝,非子孙也。”洎巢、 蔡之乱,洛都灰烬,全义披榛而创都邑,李氏花木,多为都下移掘,樵人鬻卖,园 亭扫地矣。有醒酒石,德裕醉即踞之,最保惜者。光化初,中使有监全义军得此石, 置于家园。敬义知之,泣渭全义曰:“平泉别业,吾祖戒约甚严,子孙不肖,动违 先旨。”因托全义请石于监军。他日宴会,全义谓监军曰:“李员外泣告,言内侍 得卫公醒酒石,其祖戒堪哀,内侍能回遗否?”监军忿然厉声曰:“黄巢败后,谁 家园池完复,岂独平泉有石哉!”全义始受黄巢伪命,以为诟己,大怒曰:“吾今 为唐臣,非巢贼也。”即署奏笞毙之。
昭宗迁都洛阳,以敬义为司勋员外郎。柳璨之陷裴、赵诸族,希梁祖旨奏云: “近年浮薄相扇,趋竞成风,乃有卧邀轩冕,视王爵如土梗者。司空图、李敬义三 度除官,养望不至,咸宜屏黜,以劝事君者。”翌日,诏曰:“司勋史外郎李延古, 世荷国恩,两叶相位,幸从筮仕,累忝宠荣,多历岁时,不趋班列。而自迁都卜洛, 纪律载张,去明庭而非遥,处别墅而无惧,罔思报效,姑务便安。为臣之节如斯, 贻厥之谋何在!须加惩责,以肃朝伦,九寺勾稽,尚谓宽典,可责授卫尉寺主簿。” 司空图亦追停前诏,任从闲适。图,唐史有传。《旧唐书·哀帝纪》:六月戊申, 敕前司勋员外郎、赐绯鱼袋李延古责授卫尉寺主簿。九月壬寅,敕前大中大夫、尚 书兵部侍郎、赐紫金鱼袋司空图放还中条山。盖延古与司空图同时被劾,其降敕则 有先后也。时全义既不能庇护,乃密托杨师厚,令敬义潜往依之,因挈族客居卫州 者累年,师厚给遗周厚。
十二年,庄宗定河朔,史建瑭收新乡,敬义谒见。是岁,上遣使迎至魏州,置 北京留守判官承制拜工部尚书,奉使王镕。敬义以远祖赵郡,见镕展维桑之敬,镕 遣判官李翥送《赞皇集》三卷,令谒前代碑垅,使还,归职太原。监军张承业尤不 悦本朝宰辅子孙,待敬义甚薄,或面折于公宴,或指言德裕过恶,敬义不得志,郁 愤而卒。同光二年,赠右仆射。《五代史阙文》:司空图,字表圣,自言泗州人。 少有俊才,威通中,一举登进士第。雅好为文,躁于进取,颇臬矜伐,端士鄙之。 初,从事使府,及登朝,骤历清要。巢贼之乱,车驾播迁,图有先人旧业在中条山, 极林泉之美,图自礼部员外郎,因避地焉,日以诗酒自娱。属天下板荡,士多往依 之,互相推奖,由是声名藉甚。昭宗反正,以户部侍郎征至京师。图既负才慢世, 谓己当为宰辅,时要恶之,稍抑其锐,图愤愤谢病,复归中条。与人书疏,不名官 位,但称知非子,又称耐辱居士。其所居曰祯贻溪,溪上结茅屋,命曰休休亭,常 自为记云。臣谨案:图,河中虞乡人,少有文彩,未为乡里所称。会王凝自尚书郎 出为州绛刺史,图以文谒之,大为凝所赏叹,由是知名。未几,凝入知制诰,迁中 书舍人、知贡举。擢图上第。顷之,凝出为宣州观察使,辟图为从事。既渡江,御 史府奏图监察,下诏追之。图感知己之恩,不忍轻离幕府,满百日不赴阙,为台司 所劾,遂以本官分司。久之,征拜礼部员外郎,俄知制诰,故集中有文曰:恋恩稽 命,点系洛师,于今十年,方忝纶阁,此岂躁于进取者耶!旧史不详,一至于此。 图见唐政多僻,中官用事,知天下必乱,即弃官归中条山。寻以中书舍人征,又拜 礼部、户部侍郎,皆不起。及昭宗播迁华下,图以密迩乘舆,即时奔问,复辞还山, 故诗曰“多病形容五十三,谁怜借笏赵朝参”,此岂有意于相位耶!河中节度使王 重荣请图撰碑,得绢数千匹,图致于虞乡市心,恣乡人所取,一日而尽。是时盗贼 充斥,独不入王官谷,河中士人依图避难,全者甚众。昭宗东迁,又以兵部侍郎召 至洛下,为柳璨所阻,一谢而退。梁祖受禅,以礼部尚书征,辞以老疾,卒时年八 十余。臣又案:梁室大臣,如敬翔、李振、杜晓、杨涉等,皆唐朝旧族,本当忠义 立身,重侯累将,三百余年,一旦委质硃梁,其甚者赞成弑逆。惟图以清直避世, 终身不事梁祖,故《梁史》揭图小瑕以泯大节者,良有以也。
卢汝弼,《宣和书谱》:汝弼字子谐,祖纶,唐贞元年有诗名。父简求,为河 东节度使。汝弼少力学,不喜为世胄,笃志科举,登进士第,文彩秀丽,一时士大 夫称之。唐昭宗景福中,擢进士第,历台省。昭宗自秦迁洛,时为祠部郎中、知制 诰。时梁祖凌弱唐室,殄灭衣冠,惧祸渡河,由上党归于晋阳。初,武皇平王行瑜, 天子许承制授将吏官秩。是时籓侯倔强者,多伪行墨制,武皇耻而不行,长吏皆表 授。及庄宗嗣晋王位,承制置吏,又得汝弼,有若符契,由是除补之命,皆出汝弼 之手,既而畿内官吏,考课议拟,奔走盈门,颇以贿赂闻,士论少之。洎帝平定赵、 魏,汝弼每请谒迎劳,必陈说天命,颙俟中兴,帝亦以宰辅期之。建国前,卒于晋。 《宣和书谱》:赠兵部尚书。
李德休,字表逸,赵郡赞皇人也。祖绛,山南西道节度使,唐史有传。父璋, 宣州观察使。德休登进士第,历盐铁官、渭南尉、右补阙、侍御史。天祐初,两京 丧乱,乃寓迹河朔,定州节度使王处直辟为从事。庄宗即位于魏州,征为御史中丞, 转兵部、吏部侍郎,权知左丞,以礼部尚书致仕。卒时年七十四。赠太子少保。
苏循,父特,陈州刺史。循,咸通中登进士第,累历台阁。昭宗朝,再至礼部 尚书。循性阿谀,善承顺苟容,以希进取。昭宗自迁洛之后,梁祖凶势日滋,唐室 旧臣,阴怀主辱之愤,名族之胄,往往有违祸不仕者,唯循希旨附会。及梁祖失律 于淮南,西屯于寿春,要少帝欲授九锡。朝臣或议是非,循扬言云:“梁王功业显 大,历数有归,朝廷速宜揖让。”当时朝士畏梁祖如虎,罔敢违其言者。明年,梁 祖逼禅,循为册礼副使。梁祖既受命,宴于元德殿,举酒曰:“朕夹辅日浅,代德 未隆,置朕及此者,群公推崇之意也。”杨涉、张文蔚惭惧失对,致谢而已。循与 张祎、薛贻矩因盛陈梁祖之德业,应天顺人之美。循自以奉册之劳,旦夕望居宰辅, 而敬翔恶其为人,谓梁祖曰:“圣祚维新,宜选端士,以镇风俗。如循等辈,俱无 士行,实唐家之鸱枭,当今之狐魅,彼专卖国以取利,不可立维新之朝。”
初,循子楷,乾宁二年登进士第。中使有奏御者云:“今年进士二十余人,侥 幸者半,物论以为不可。”昭宗命学士陆扆、冯渥重试于云韶殿,及格者一十四人。 诏云:“苏楷、卢赓等四人,诗句最卑,芜累颇甚,曾无学业,敢窃科名,浼我至 公,难从滥进,宜付所司落下,不得再赴举场。”楷以此惭恨,长幸国家之灾。昭 宗遇弑,辉王嗣位,国命出于硃氏,楷始得为起居郎。
柳璨陷害朝臣,衣冠惕息,无敢言者。初,梁祖欲以张廷范为太常卿,裴枢以 为不可。柳璨惧梁祖之毒,乃归过于枢,故裴、赵罹白马之祸。楷因附璨,复依廷 范。时有司初定昭宗谥号,楷谓廷范曰:“谥者所以表行实,前有司之谥先帝为昭 宗,所谓名实不副。司空为乐卿,余忝史职,典章有失,安得不言。”乃上疏曰: “帝王御宇,察理乱以审污隆;祀享配天,资谥号以定升降。故臣下君上,皆不得 而私也。先帝睿哲居尊,恭俭垂化,其于善美,孰敢蔽亏。然而否运莫兴,至理犹 郁,遂致四方多事,万乘播迁。始则宦竖凶狂,受幽辱于东内;终则嫔嫱悖乱,罹 夭阏于中闱。其于易名,宜循考行。有司先定尊谥曰圣穆景文孝皇帝,庙号昭宗, 敢言溢美,似异直书。今郊禋有日,祫祭惟时,将期允惬列圣之心,更在详议新庙 之称,庶使叶先朝罪己之德,表圣上无私之明。”《旧唐书》云:苏楷目不知书, 仅能执笔,其文罗衮作也。太常卿张廷范奏议曰:“昭宗初实彰于圣德,后渐减于 休明,致季述幽辱于前,茂贞劫幸于后,虽数拘厄运,亦道失始终。违陵寝于西京, 徙兆民于东洛,轫辇辂未逾于寒暑,行大事俄起于宫闱。谨闻执事坚固之谓恭,乱 而不损之谓灵,武而不遂之谓庄,在国逢难之谓闵,因事有功之谓襄。今请改谥曰 恭灵庄闵皇帝,庙号襄宗。”辉王答诏曰:“勉依所奏,哀咽良深。”楷附会幸灾 也如是。
及梁祖即位于汴,楷自以遭遇千载一时,敬翔深鄙其行。寻有诏云:“苏楷、 高贻休、萧闻礼等,人才寝陋,不可尘秽班行,并勒归田里。”循、楷既失所望, 惧以前过获罪,乃退归河中依硃友谦。庄宗将即位于魏州,时百官多缺,乃求访本 朝衣冠,友谦令赴行台。时张承业未欲庄宗即尊位,诸将宾僚无敢赞成者,及循至, 入衙城见府廨即拜,谓之拜殿。时将吏未行蹈舞礼,及循朝谒,即呼万岁舞抃,泣 而称臣,庄宗大悦。翼日,又献大笔三十管,曰“画日笔”,庄宗益喜。承业闻之 怒,会卢汝弼卒,即令循守本官,代为副使。明年春,循因食蜜雪,伤寒而卒。同 光二年,赠左仆射,以楷为员外郎。天成中,累历使幕,会执政欲纠其驳谥之罪, 竟以忧惭而卒。
史臣曰:昔武皇之树霸基,庄宗之开帝业,皆旁求多士,用佐丕图。故数君子 者,或以书檄敏才,或以搢绅旧族,咸登贵仕,谅亦宜哉!唯苏循赞梁祖之强禅, 苏楷驳昭宗之旧谥,士风臣节,岂若是乎!斯盖文苑之豺狼,儒林之荆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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