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寒人独卧,寝扉风自开。
向无羁旅念,秋思亦佳哉。
曙禽翻暗竹,白露泻青苔。
欲赋幽居意,对景每难裁。


伯鸾舂吴市,伉俪乃相之。
布衣日操作,椎结无容辉。
居贫敢忘敬,举案与眉齐。
斯人亦何修,感彼糟糠妻。
买臣躬负薪,室家请长辞。
岂惟匹妇丑,君子谅有亏。
周道兴闺房,衽席讵为微。
所以郤缺耨,重耳任不疑。
斯道久寂寞,捃摭为此诗。¤


望见石柱立,知是招提址。
莲宇已燹荡,土墙何迤逦。
淡淡远天色,梅花带寒雨。
溪回竹树交,风吹鸟雀起。
日暮湖波深,苍茫白云里。


百里见青山,言旋谅非徐。
风波仍水宿,龙蛇惊夜居。
明发尤惨淡,川途尚修纡。
水驶凌方约,云寒日未舒。
弥亘多芳草,寂历少畋渔。
寒光冒明湖,朔风转高墟。
旧事成往迹,余生惟读书。
古人不可见,岁暮安所如。

清浦轻风渡,赤日微云遮。
昨问圯桥履,今即下邳街。
淮酒市醽醁,楚音杂琵琶。
二麦吐新穗,百草敷繁葩。
纷披盈广陌,离蕤被平沙。
寂寂坐向晚,悠悠思转加。
先皇昔在宥,世道尚亨嘉。
朝廷制作盛,公卿议礼哗。
庶僚或登庸,诸生多起家。
蹇拙遭时废,荏苒谢年华。
不得寄一命,空惭读五车。
迨乎鸿羽渐,几将龙驭遐。
暂有青云望,奈何白发髿。
黾勉小县吏,奔走大府衙。
循己常黯黯,看人方呀呀。
何地栖鸾凤,并处混龙蛇。
世途行益畏,吾生固有涯。
万事已如此,一官岂足赊。
行矣归去来,莫使微名污。
平泉记草木,寝丘任菑畬。
补亡缀狸首,考古注君牙。
期以余日月,方将揽云霞。
自是性所适,良非为世夸。
苟无愧尼父,或可俟侯芭。


、长洲二县,在郡治所,分境而。而郡西诸山,皆在县。其最高者,穹窿、阳山、邓尉、西脊、铜井。而灵岩吴之故宫在焉,有西子之遗迹。虎丘、剑池及天平、方、支硎,皆胜地也。而太湖汪洋三万六千顷,七十二峰沉浸其间,则海内之奇观矣。

同年友魏君用晦为县,未及三年,以高第召入为给事中。君之为县,有惠爱,百姓扳留之,不能得,而君亦不忍于其民。由是好事者绘《山图》以为赠。

令之于民,诚重矣。令诚贤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其泽而有荣也;令诚不贤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其殃而有辱也。君于之山川,盖增重矣。异时吾民将择胜于岩峦之间,尸祝于浮屠、老子之宫也,固宜。而君则亦既去矣,何复惓惓于此山哉?昔苏子瞻称韩魏公去黄州四十馀年而思之不忘,至以为《思黄州》诗,子瞻为黄人刻之于石。然后知贤者于其所至,不独使其人之不忍忘而已,亦不能自忘于其人也。

君今去县已三年矣。一日,与余同在内庭,出示此图,展玩太息,因命余记之,噫!君之于吾有情如此,如之何而使吾民能忘之也!


浮图文瑛居大云庵,环水,即苏子美沧浪亭之地也。亟求余作《沧浪亭记》,曰:“昔子美之记,记亭之胜也。请子记吾所以为亭者。”

余曰:昔吴越有国时,广陵王镇吴中,治南园于子城之西南;其外戚孙承祐,亦治园于其偏。迨淮海纳土,此园不废。苏子美始建沧浪亭,最后禅者居之:此沧浪亭为大云庵也。有庵以来二百年,文瑛寻古遗事,复子美之构于荒残灭没之余:此大云庵为沧浪亭也。

夫古今之变,朝市改易。尝登姑苏之台,望五湖之渺茫,群山之苍翠,太伯、虞仲之所建,阖闾、夫差之所争,子胥、种、蠡之所经营,今皆无有矣。庵与亭何为者哉?虽然,钱镠因乱攘窃,保有吴越,国富兵强,垂及四世。诸子姻戚,乘时奢僭,宫馆苑囿,极一时之盛。而子美之亭,乃为释子所钦重如此。可以见士之欲垂名于千载,不与其澌然而俱尽者,则有在矣。

文瑛读书喜诗,与吾徒游,呼之为沧浪僧云。


项脊轩,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为修葺,使不上漏。前四窗,垣墙周庭,以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栏楯,亦遂增胜。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堦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然余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迨诸父异爨,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庭中始为篱,为墙,凡再变矣。家有老妪,尝居于此。妪,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抚之甚厚。室西连于中闺,先妣尝一至。妪每谓余曰:”某所,而母立于兹。”妪又曰:”汝姊在吾怀,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门扉曰:‘儿寒乎?欲食乎?’吾从板外相为应答。”语未毕,余泣,妪亦泣。余自束发,读书轩中,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比去,以手门,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顷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他日汝用之!”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

轩东,故尝为厨,人往,从轩前过。余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轩凡四遭火,得不焚,有神护者。

项脊生曰:“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后秦皇帝筑女怀清台;刘玄德与曹操争天下,诸葛孔明起陇中。方二人之昧昧于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余区区处败屋中,方扬眉、瞬目,谓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谓与坎井之蛙何异?”(人教版《中国古代诗歌散文欣赏》中无此段文字;沪教版无此段。)

余既为此志,后五年,吾妻来归,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其后二年,余久卧病无聊,乃使人复葺南阁子,其稍异于前。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亭亭如盖矣。


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
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深怜低语。


汉江明月照归人,万里秋风一叶身。
休把客衣轻浣濯,此中犹有帝京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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