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人 2582篇诗文

既奉命于秦淮之上,又随我于邗沟之东,追攀不疲,以至邵伯南埭,始终之际,良有可称。送蔡明远叙。乙未冬日临。石菴居士。


五帝之不同礼,三王亦又不同乐。数极自然变化,非是故相反。德政不能救世溷乱,赏罚岂足惩时清浊?春秋时祸败之始,战国逾增其荼毒。秦汉无以相踰越,乃更加其怨酷。宁计生民之命?为利己而自足。

于兹迄今,情伪万方。佞诌日炽,刚克消亡。舐痔结驷,正色徒行。妪名势,抚拍豪强。偃蹇反俗,立致咎殃。捷慑逐物,日富月昌。浑然同惑,孰温孰凉?邪夫显进,直士幽藏。

斯瘼之所兴,实执政之匪贤。女谒掩其视听兮,近习秉其威权。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虽欲竭诚而尽忠,路绝险而靡缘。九重既不可启,又群吠之狺狺。安危亡于旦夕,肆嗜慾于目前。奚异涉海之失柁,坐积薪而待然?荣纳由于闪榆,孰知辨其蚩妍?故法禁屈橈于势族,恩泽不逮于单门。宁饥寒于尧舜之荒岁兮,不饱暖于当今之丰年。乘理虽死而非亡,违义虽生而匪存。

有秦客者,乃为诗曰: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顺风靡草,富贵者称贤。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伊优北堂上,抗髒依门边。

鲁生闻此辞,紧而作歌曰:势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被褐怀金玉,兰蕙化为刍。贤者虽独悟,所困在群愚。且各守尔分,勿复空驰驱。哀哉复哀哉,此是命矣夫!


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以为然,徒虚语耳。昔荆轲燕丹义,白虹贯日,太子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太白,昭王疑。夫精变天地而信不谕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左右不明,卒吏讯,为世所疑。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寤也。愿大王孰察

玉人献宝,楚王李斯竭忠,胡亥极刑。是以箕子阳狂接舆避世,恐遭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意,而后楚王、胡亥听,毋使臣为箕子接舆所笑。臣闻比干剖心,子胥鸱夷,臣始不信,乃今知。愿大王孰察,少加怜焉。

语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燕,借荆轲首以奉丹事;王奢魏,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于齐、秦而故于燕、魏也,所以二国、死两君者,行合于志,慕义无穷也。是以苏秦不信于天下,为燕尾生白圭战亡六城,为魏取中山。何则?诚有以相知也。苏秦相燕,人恶燕王,燕王按剑而怒,食以駃騠白圭显于中山,人恶于魏文侯,文侯赐以夜光璧。何则?两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岂移于浮辞哉!

故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昔司马喜脚于宋,卒相中山范雎拉胁折齿于魏,卒为应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画,捐朋党私,挟孤独交,故不能自免于嫉妒人也。是以申徒狄河,徐衍负石入海,不容于世,义不苟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心。故百里奚乞食于道路,缪公以政;甯戚饭牛车下,桓公任以国。此二人者,岂宦于朝,借誉于左右,然后二主哉?感于心,合于行,坚如胶漆,昆弟不能离,岂惑于众口哉?故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昔鲁听季孙说逐孔子,宋任子冉计囚墨翟。夫以孔、墨辩,不能自免于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秦戎人由余而伯中国,齐越人子臧而强威、宣。此二国岂系于俗,牵于世,系奇偏浮辞哉?公听并观,垂明当世。故意合则胡越为兄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则骨肉为仇敌,、蔡是矣。今人主诚能齐、秦明,后宋、鲁听,则五伯不足侔,而三王易为也。

是以圣王觉寤,捐子之心,而不说田常贤,封比干后,修孕妇之墓,故功业覆于天下。何则?欲善亡厌也。夫晋文亲其雠,强伯诸侯;齐桓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于心,不可以虚辞借也。

至夫秦商鞅法,东弱韩、魏,立强天下,卒车裂。越大夫种谋,禽劲吴而伯中国,遂诛其身。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三公为人灌园。今人主诚能骄傲心,怀可报意,披心腹,见情肝胆,施德厚,终与穷达,无爱于士,则桀犬可使呔尧,客可使刺,何况因万乘权,假圣王资乎!然则荆轲湛七族要离燔妻子,岂足为大王道哉!

臣闻明月珠,夜光璧,以闇投人于道,众莫不按剑相者。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轮囷离奇,而为万乘器者,以左右先为容也。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随珠和璧,祗怨结而不见德;有人先游,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穷居士,身在贫羸,虽蒙尧、舜术,挟辩,怀龙逢比干意,而无根柢容,虽竭精神,欲开忠于当世君,则人主必袭按剑相迹矣。是使布衣士不得为枯木朽株资也。

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于陶钧上,而不牵乎卑辞语,不夺乎众多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言,以信荆轲,而匕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乌集而王。何则?以其能越挛拘之语,驰域外议,独观乎昭旷道也。

今人主沈谄谀辞,牵制,使不羁士与牛骥同,此鲍焦所以愤于世也。

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污义,底厉名号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今欲使天下寥廓士笼于威重权,胁于位势贵,回面污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右,则士有伏死穴岩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


唐临万泉。县有囚十数人,因未入赋而暮春时,乃作佳期。唐临县令:“囚人亦有妻儿,无稼穑何以人,请。”令惧其,不。唐临曰:“明公若有疑,吾自其罪。”令因请假归乡。临召囚令归家作,并与约:农事。囚等感恩,至时集县狱。临由是知名。


国初,有乔山人者善弹琴。精于指法,得异人传授。每于断林荒荆间,一再之,凄禽寒,相和悲鸣。后游郢楚,于中独奏洞庭之曲。邻闻之,咨嗟惋叹。既,曰:“吾抱此半生,不谓遇知音于此地。”款扉之。曰:“吾夫存日,以弹为业。今客此,酷其声耳。”山人默然而反。


欧阳晔鄂州有争舟而相殴至死者,狱久不。晔临其狱,囚于庭中,其桎梏而饮食之,食讫,悉而还之狱。留一人于庭,留者色变而惶顾。晔曰:“杀人者汝也!”囚佯为不知所以。晔曰:“吾观食者皆以右手持,而汝以左。今死者伤在右肋,非汝而谁?”囚无以对。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己,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策,斯为美也。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

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其斩衣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即此而论,让馀徐憾矣。

段规之事韩康,任章之事魏献,未闻以国士待之也;而规也章也,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与之地以骄其志,而速其亡也 。郄疵之事智伯,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而疵能察韩、魏之情以谏智伯。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疵之智谋忠告,已无愧于心也。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上也。当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谆谆然而告之日:“诸侯大夫各安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谆切恳至,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伯虽顽冥不灵,感其至诚,庶几复悟。和韩、魏,释赵围,保全智宗,守其祭祀。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

让于此时,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曾若是乎?智伯既死,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甘自附于刺客之流。何足道哉,何足道哉!虽然,以国士而论,豫让固不足以当矣;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噫!


楚太子有疾,而吴客往之,曰:“伏闻太子玉体不安,亦少间乎?”太子曰:“惫!谨谢客。”客因称曰:“今时天下安宁,四宇平,太子方富于年。意者久安乐,日夜极,邪袭逆,中若结轖。纷屯澹淡,嘘唏烦酲,惕惕怵怵,卧不得瞑。虚中重听,恶闻人声,精神越渫,百病咸生。聪明眩曜,悦怒不平。久执不废,大命乃倾。太子岂有是乎?”太子曰:“谨谢客。赖君之力,时时有之,然未至于是也”。”客曰:“今夫贵人之子,必宫居而闺处,内有保母,外有傅父,欲交所。饮食则温淳甘膬,脭醲肥厚;衣裳则杂遝曼暖,燂烁热暑。虽有金石之坚,犹将销铄而挺解也,况其在筋骨之间乎哉?故曰:纵耳目之欲,支体之安者,伤血脉之。且夫出舆入辇,命曰蹶痿之机;洞房清官,命曰寒热之媒;皓齿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命曰腐肠之药。今太子肤色靡曼,四支委随,筋骨挺解,血脉淫濯,手足堕窳;越女侍前,齐姬奉后;往来游,纵于曲房隐间之中。此甘餐毒药,戏猛兽之爪牙也。所从来者至深远,淹滞永久而不废,虽令扁鹊治内,巫咸治外,尚何及哉!今如太子之病者,独宜世之君子,博见强识,承间语事,变度易意,常侧,以为羽翼。淹沈之乐,浩唐之心,遁之志,其奚由至哉!’’太子曰:“诺。病已,请事此言。”

客曰:“今太子之病,可药石针刺灸疗而已,可以要言妙道说而去也。不欲闻之乎?”太子曰:“仆愿闻之。”

客曰:“龙门之桐,高百尺而枝。中郁结之轮菌,根扶疏以分。上有千仞之峰,下临百丈之溪。湍流遡波,又澹淡之。其根半死半生。冬则烈风漂、飞雪之所激也,则霄霆、霹雳之所感也。朝则鹂黄、鳱鴠鸣焉,暮则羁雌、迷鸟宿焉。独鹄晨号乎其上,鹍鸡哀鸣翔乎其下。于是背秋涉冬,使琴挚斫斩以为琴,野茧之丝以为弦,孤子之钩以为隐,九寡之珥以为约。使师堂操《畅》,伯子牙为之歌。歌曰:‘麦蔪兮雉朝飞,向虚壑兮背槁槐,依绝区兮临回溪。’飞鸟闻之,翼而不能去;野兽闻之,垂耳而不能行;蚑、蟜、蝼、蚁闻之,柱喙而不能前。此亦天下之至悲也,太子能强起听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犓牛之腴,菜以笋蒲。肥狗之,冒以山肤。楚之食,安胡之飰,抟之不解,一啜而散。于是使伊尹煎熬,易牙调熊蹯之胹,芍药之酱。薄耆之炙,鲜鲤之。秋黄之,白露之茹。兰英之酒,酌以涤口。山梁之餐,豢豹之胎。小飰大歠,如汤沃雪。此亦天下之至美也,太子能强起尝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钟、岱之牡,齿至之车,前似飞鸟,后类距虚。穱麦服处,躁中烦外。羁坚辔,易路。于是伯乐其前后,王良、造父为之御,秦缺、楼季为之右。此两人者,马能止之,车覆能起之。于是使千镒之重,争千里之逐。此亦天下之至骏也,太子能强起乘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既登景夷之台,南荆山,北汝海,左江右湖,其乐有。于是使博辩之士,原本山川,极命草木,比物属事,辞连类。浮游览观,乃下置酒于虞杯之宫。连廊四,台城层构,纷纭玄绿。辇道邪交,黄池纡曲。溷章、白鹭,鸟、鶤鹄,鵷雏、鵁鶄,翠鬣紫缨。螭龙、德牧,邕邕群鸣。阳鱼腾跃,奋翼振鳞。漃漻薵蓼,蔓草芳苓。女桑、河柳,素叶紫茎。松、豫章,条上造天。梧桐、并阊,极成林。众芳芬郁,乱于五风。从容猗靡,消息阳阴。列坐纵酒,荡乐娱心。景春佐酒,杜连理音。滋杂陈,肴糅错该练色娱目,流声悦耳。于是乃发《激楚》之结风,扬郑、卫之皓乐。使先施、徵舒、阳文、段干、吴娃、闾娵、傅予之徒,杂裾垂髾,目窕心与。流波,杂杜若,蒙清尘,被兰泽,嬿服而御。此亦天下之靡丽、皓侈、广博之乐也,太子能强起游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将为太子驯骐骥之马,驾飞軨之舆,乘牡骏之乘。右服之劲箭,左乌号之雕弓。游涉乎云林,周驰乎兰泽,弭节乎江浔。青苹,游清风。陶阳气,荡春心。逐狡兽,集轻禽。于是极犬马之才,困野兽之足,穷御之智巧,恐虎豹,鸷鸟。逐马鸣,鱼跨麋角。履游兔,蹈践麖鹿,汗流沫坠,寃伏陵窘。创而死者,固足充后乘矣。此校猎之至壮也,太子能强起游乎?”太子曰:“卜病未能也。”然阳气见于眉宇之间,侵淫而上,几满大宅。

客见太子有悦色,遂推而进之曰:“冥火薄天,兵车雷运,旌旗偃蹇,羽毛肃纷。驰骋角逐,慕争先。墨广博,观之有圻;纯粹全牺,献之公门。太子曰:“善!愿复闻之。”

客曰:“未既。于是榛林深泽,烟云闇莫,兕虎并作。毅武猛,袒裼身薄。白刃磑磑,矛戟交错。收获掌功,赏赐金帛。苹肆若,为牧人席。旨酒嘉肴,炰脍灸,以御宾客。涌觞并起,动心惊耳。不必悔,决绝以诺;贞信之色,形于金石。高歌陈唱,万岁斁。此真太子之所喜也,能强起而游乎?”太子曰:“仆甚愿从,恐为诸大夫累耳。”然而有起色矣。

客曰:“将以八月之,与诸侯远方交游兄弟,并往观涛乎广陵之曲江。至则未见涛之形也,徒观水力之所到,则恤然足以骇矣。观其所驾轶者,所擢拔者,所扬汩者,所温汾者,所涤汔者,虽有心略辞给,固未能缕形其所由然也。怳兮忽兮,聊兮栗兮,混汩汩兮,忽兮慌兮,俶兮傥兮,浩瀇瀁兮,慌旷旷兮。秉意乎南山,通乎东海。虹洞兮苍天,极虑乎崖涘。流揽穷,归神日母。汩乘流而下降兮,或不知其所止。或纷纭其流折兮,忽往而不来。临朱汜而远逝兮,中虚烦而益怠。莫散而发曙兮,内存心而自持。于是澡概胸中,洒练五藏,澹澉手足,頮濯发齿。揄弃恬怠,输写淟浊,分决狐疑,发皇耳目。当是之时,虽有淹病滞疾,犹将伸伛起躄,发瞽披聋而观之也,况眇小烦懑,酲醲病酒之徒哉!故曰:发蒙解惑,不足以言也。”太子曰:“善,然则涛何哉?”

客曰:“不记也。然闻于师曰,似神而非者三:疾雷闻百里;江水逆流,海水上潮;山出内云,日夜不止。衍溢漂疾,波涌而涛起。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鹭之下翔。其少进也,浩浩溰溰,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其波涌而云乱,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其旁作而奔起也,飘飘焉如轻车之勒兵。六驾蛟龙,太白。纯驰皓蜺,前后络绎。顒顒卬卬,椐椐强强,莘莘将将。壁垒重坚,沓杂似军行。訇隐匈磕,轧盘涌裔,原不可当。观其两旁,则滂渤怫郁,闇漠感突,上击下律,有似勇壮之卒,突怒而畏。蹈壁冲津,穷曲随隈,逾岸出追。遇者死,当者。初发乎或围之津涯,荄轸谷分。回翔青篾,衔枚檀桓。弭节伍子之山,通厉骨母之场,凌赤岸,篲扶桑,横奔似雷行,诚奋厥武,如振如怒,沌沌浑浑,状如奔马。混混庉庉,声如雷鼓。发怒沓,清升逾跇,侯波奋振,合战于藉藉之口。鸟不及飞,鱼不及回,兽不及走。纷纷翼翼,波涌云乱,荡取南山,背击北岸。覆亏丘陵,平夷西畔。险险戏戏,崩陂池,决胜乃罢。汩潺湲,披扬流洒。横暴之极,鱼鳖失势,颠倒偃侧,沋沋湲湲,蒲伏连延。神物疑,不可胜言。使人焉,洄闇凄怆焉。此天下异诡观也,太子能强起观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将为太子方术之士有资略者,若庄周、魏牟、杨朱、墨翟、便蜎、詹何之伦,使之论天下之精微,理万物之是非。、老览观,孟子筹之,万不失一。此亦天下要言妙道也,太子岂欲闻之乎?”

于是太子据几而起,曰:“涣乎若一听圣人辩士之言。”涊然汗出,霍然病已


也;穷达也;也。故之将隆,必圣明之君。圣明之君,必有忠贤之臣。其所以相遇也,不求而自合;其所以相亲也,不而自亲。唱之而必和,谋之而必从,玄同,曲折合符失不能疑其志,谗构不能离其交,然后成功也。其所以然者,岂徒人事哉?授之者天也,之者神也,成之者也。

夫黄河而圣人里社鸣而圣人出,群龙见而圣人用。故伊尹,有莘氏之臣也,而阿衡于商。太公,渭滨之老也,而尚父百里奚在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不才于虞而才于秦也。张良黄石之符,诵三略之说,以游于群雄,其言也,如以水投石,莫之受也;及其遭汉祖,其言也,如以石投水,莫之逆也。张良之拙说于陈项,而巧言于沛公也。然则张良之言一也,不识其所以合离?合离之由,神明之也。故四贤者,载于箓图,事天人,其可之贤愚哉?孔子曰:“明在躬,气志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雨,山云。”诗云:“惟岳降神,;惟,惟。”之谓也。

岂惟兴主乱亡者亦如之焉。幽王之惑女也,祅始于庭。曹伯阳之获公强也,征发于社宫叔孙豹竖牛也,祸成于庚宗。吉凶成败,各以至。咸皆不求而自合,不而自亲矣。昔者,圣人受河洛曰:以者,七九而衰;以兴者,六八而谋。及成王定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也。故自幽厉之间,大坏,二霸之后,礼乐陵迟文薄之弊,灵景辩诈之伪,成于七国酷烈之极,积于亡秦;章之,弃于汉祖。虽仲尼至圣,颜冉大贤,揖让规矩之内,訚訚于洙、泗之上,不能其端;孟轲卿体二希圣,从容正道,不能其末,天下至于而不可

夫以仲尼之才也,而鲁卫;以仲尼也,而言不定哀;以仲尼也,而见忌于子西;以仲尼之仁也,而取仇于桓魋;以仲尼之智也,而屈厄于陈蔡;以仲尼也,而招毁于叔。夫足以天下,而不于人;言足以经万世,而不见信于足以神明,而不能弥纶于俗;聘七十国,而不一获其驱骤之域,屈辱于公卿之门,其不遇也如。及其子思希圣备体,而未之至,封己养高,势动人主。其所游诸侯,莫不结驷而造门;虽造门犹有不者焉。其徒子夏升堂而未入于室者也。退老于家,魏文候师之,西河之人肃然归德,比之于夫子而莫敢间其言。故曰:也;穷达也;也。而后之君子区区于一,叹息于一朝。屈以之沈湘,贾谊以之发愤,不亦乎!

然则圣人所以为圣者,盖在乎乐天知命矣。故遇之而不怨,居之而不疑也。其,而不可屈;其,而不可夺。譬如水也,通之焉,塞之焉,升之于云则雨施,沈之于地则土润。体以洗物,不乱于浊;受浊以济物,不伤于。是以圣人穷达如一也。夫忠直之独立于俗,理势然也。故木于林,风必摧之;于岸,之;高于人,众必之。前不远,覆车继轨。然而志士仁人,犹蹈之而弗悔,操之而弗失,何哉?将以遂志而成也。求遂其志,而风波于险涂;求成其,而谤议于当所以之,盖有矣。子夏曰:“死,富在天”故之将也,之将也,则伊尹吕尚之兴于商百里子房之用于秦汉,不求而自,不而自遇矣。之将也,之将也,岂独君子耻之而弗为乎?盖亦知为之而弗矣。

希世苟合之士,蘧蒢戚之人,俛仰之颜,逶迤势利之间,无是,赞之如;言无可否,之如响。以窥看为精神,以向背变通。势之所集,从之如归市;势之所去,弃之如脱遗。其言曰:孰亲也?与失孰贤也?荣与辱孰也?故遂其衣服,车徒货贿其声色,脉脉然自以为矣。盖见龙逢比干之亡其,而不惟飞廉、恶来之灭其族也。盖知伍子胥属镂于吴,而不戒费无忌之诛夷于楚也。盖讥汲黯之白首于主爵,而不张汤牛车之祸也。盖笑萧望之跋踬于前,而不惧石显之绞缢于后也。故夫达者之筭也,亦各有矣。

曰:凡人之所以奔竞于富,何为者哉?若夫立德必须乎?则幽厉之为天子,不如仲尼之为陪臣也。必须势乎?则王莽董贤之为三公,不如杨雄仲舒之阒其门也。必须富乎?则齐景千驷,不如颜回、原宪之约其也。其为乎?则执杓而饮河者,不满腹;弃室而洒雨者,不过此以往,弗能受也。其为乎?则善恶书于史册,毁誉于千载;赏罚天道,吉凶乎鬼神,固可畏也。将以娱耳目、乐心乎?譬命驾而游五都之市,则天下之货毕陈矣。褰裳而涉汶阳,则天下之如云矣。椎而守敖庾、海陵之仓,则山坻之积在前矣。扱衽而登钟山蓝田之上,则夜光玙璠可观矣。夫如是也,为物甚众,为己甚寡,不爱其,而其神。风惊尘起,散而不止。六疾待其前,五刑随其后。利害其左,攻夺其右,而自以为见身名之亲疏荣辱之客哉。

天地之大德曰,圣人之大宝,何以守曰仁,何以正人曰义。故古之王者,盖以一人天下,不以天下一人也。古之仕者,盖以官其义,不以利其官也。古之君子,盖耻之而弗能也,不耻能而弗也。天人之性,乎邪正之祸福之门,终乎荣辱之,其昭然矣。故君子。若夫不违其语不失其人,天动星回而辰极犹居其所,玑旋轮转,而衡轴犹执其中,既明且哲,以保其谋,以燕翼子者,昔吾先友,尝从事于矣。


五人者,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激于义而死焉者也。至于今,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于墓之门,以所为。呜呼,亦盛矣哉!

夫五人之死,今之墓而葬焉,为时止十有一月耳。夫十有一月之中,凡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疾病而死,死而湮没不足道者,亦已众矣;况草野之无闻者欤?独五人之皦皦,何也?

予犹记周公之被逮,在丙寅三月之望。吾社之行为士先者,为之声义,敛赀财以送行,哭声震动天地。缇骑按剑而前,问:“谁为哀者?”众不能抶而仆之。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毛一鹭,公之逮所由使也;吴之民方痛心焉,于是乘厉声以呵,则噪而相逐。中丞匿于溷藩以免。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按诛五人,曰颜佩韦、杨念如、马杰、沈扬、周文元,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

然五人之当刑也,意气扬扬,呼中丞之名而之,谈笑以死。断头置城上,颜色不少变。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买五人之头而函之,卒与尸合。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

嗟乎!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欤?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故哉?且矫诏纷出,钩党之捕遍于天下,卒以吾之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

由是观之,则今之高爵显位,一旦抵罪,或脱身以逃,不能容于远近,而又有剪发杜门,佯狂不知所之者,辱人贱行,视五人之死,轻重固何如哉?是以蓼洲周公忠义于朝廷,赠谥褒美,显荣于身后;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列姓名于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无不有过而拜且泣者,斯固百世之遇也。不然,令五人者保首领,以老于户牖之下,则尽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志士之悲哉?故余与同社诸君子,哀斯墓之徒有石也,而为之记,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

贤士大夫者,冏卿因之吴公,太史文起文公、孟长姚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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