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 - 卷一百七十三

文庆 文祥 宝鋆

文庆,字孔修,费莫氏,满州镶红旗人,两广总督永保之孙也。道光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五迁至詹事。历通政使、左副都御史、内阁学士。十二年,授礼部侍郎,兼副都统。十三年,总理孝慎皇后丧仪,会奏军民薙发及停止宴会期限疏中,误引“百姓如丧考妣,四海遏密八音”语,下诸臣严议。宣宗以文庆翰林出身,随声附和,独重谴,褫副都统,降三品顶戴。寻复之,历吏部、户部侍郎。十六年,偕尚书汤金钊赴陕西、四川按劾巡抚杨名飏、布政使李羲文,并下严议,寻复按名飏被讦事,褫其职。金钊留署陕西巡抚。文庆又按河南武陟知县赵铭彝贪婪状,劾褫职。调户部侍郎。十七年,命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兼右翼总兵。命赴热河,偕都统耆英按历任总管亏短库款,褫职追缴。十九年,以查办热河亏空案内拟罪未晰,召问,奏对失实,下部议,罢直军机。二十年,典江南乡试,以上下江中额有误,又私携湖南举人熊少牧入闱阅卷,议褫职。

二十二年,予三等侍卫,充库伦办事大臣。二十三年,召授吏部侍郎、内务府大臣,连擢左都御史、兵部尚书。二十五年,命赴四川,偕总督、将军按前任驻藏大臣孟保、锺芳等滥提官物,劾罢之。二十七年,复命为军机大臣,解内务府事务。寻署陕甘总督,道经河南,命察赈务,劾玩误之知县四人。

二十八年,召授吏部尚书,兼步军统领、内务府大臣,罢直军机处、兼翰林院掌院学士。三十年,充内大臣。薛执中者,甘肃河州人,以符咒惑众。至京师,藉术医病,朝贵多与往来。遂妄议时政,谈休咎,行踪诡秘,为巡城御史曹楙坚捕治,中外大臣牵连被谴者众。文庆曾延治病,文宗斥其身为步军统领,不能立时捕究,有乖职守,褫职。咸丰元年,予五品顶戴,办理昌陵工程。二年,起授内阁学士,寻擢户部尚书,复为内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五年,复为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题孝静皇后神主,加太子太保,拜文渊阁大学士,晋武英殿大学士,管理户部,充上书房总师傅。

文庆醇谨持大体,宣宗、文宗知之深,屡踬屡起,眷倚不衰。时海内多故,粤匪猖炽,钦差大臣赛尚阿、讷尔经额先后以失律被谴。文庆言:“当重用汉臣,彼多从田间来,知民疾苦,熟谙情伪。岂若吾辈未出国门、懵然於大计者乎?”常密请破除满、汉畛域之见,不拘资格以用人。曾国藩初任军事,屡战失利,忌者沮抑之。文庆独言国藩负时望,能杀贼,终当建非常之功。曾与胡林翼同典试,深知其才略,屡密荐,由贵州道员一岁之间擢至湖北巡抚,凡所奏请,无不从者。又荐袁甲三、骆秉章之才,请久任勿他调,以观厥成。在户部,阎敬铭方为主事,当采用其议,非所司者亦谘之。后卒得诸人力以戡定大难。端华、肃顺渐进用事,皆敬惮其严正焉。

六年,卒。遗疏言各省督抚如庆端、福济、崇恩、瑛棨等,皆不能胜任,不早罢,恐误封疆。文宗深惜之,优诏赐恤,嘉其人品端粹,器量渊深,办事精勤,通达治体,赠太保,赐金治丧。及亲奠,见其遗孤幼穉,特诏加恩入祀贤良祠,命其子善联俟及岁引见;弟文玉,以罪遣戍,即释回。予谥文端。善联,官至福州将军。

文祥,字博川,瓜尔佳氏,满洲正红旗人,世居盛京。道光二十五年进士,授工部主事,累迁郎中。咸丰六年,京察,记名道府,因亲老,乞留京职。历太仆寺少卿、詹事、内阁学士,署刑部侍郎。八年,命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授礼部侍郎,历吏部、户部、工部侍郎,兼副都统、左翼总兵。

十年,英法联军犯天津,僧格林沁密疏请幸热河。文祥以摇动人心,有关大局,且塞外无险可扼,力持不可,偕廷臣言之,复请独对;退偕同直侍郎匡源、杜翰具疏请罢所调车马,明诏宣示中外。八月,敌氛益炽,车驾遽行,命文祥署步军统领,司留守。从恭亲王奕议和,出入敌营,於非分之求,侃侃直言,折之以理。寻以步军统领难兼顾,疏辞,改署正蓝旗护军统领。十月,和议成,疏请回銮,以定人心。偕恭亲王等通筹全局,疏上善后事宜,於是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恭亲王领之,满、汉大臣数人,文祥任事最专。

时和局甫定,发、捻犹炽,兵疲饷竭,近畿空虚。文祥密疏请选练八旗兵丁,添置枪炮,於是始立神机营,寻命管理营务。又疏言僧格林沁兵力单薄,胜保所部新募未经行阵。既恃僧格林沁保障畿辅,必得良将劲卒为赞助,荐副都统富明阿、总兵成明隶其军;又荐江西九江道沈葆桢、湖北候补知县刘蓉堪大用。疏上,并嘉纳焉。

十一年,文宗崩於热河行在,穆宗即位,肃顺等专政,文祥请解枢务,不许。十月,回銮,偕王大臣疏请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同治元年,连擢左都御史、工部尚书,兼署兵部尚书,为内务府大臣,兼都统。二年,管理藩院事务。东南军事以次戡定,江苏、浙江省城克复,议加恩枢臣,固辞。三年,江宁复,首逆就歼,捷至,加太子太保,予侄凯肇员外郎。四年,署户部尚书,辞内务府大臣,允之。

是年秋,马贼入喜峰口,命文祥率神机营兵防护东陵,督诸军进剿,贼遁氵栾阳。疏陈:“地方官豢贼酿患,请除积弊,清盗源。马贼巢穴多在奉天昌图厅八面城、热河八沟哈达等处。请购线侦察,调兵掩捕,庶绝根株。”事定,回京。文宗奉安山陵,赐其子熙联员外郎。寻以母病请假三月,回旗迎养。奉天马贼方炽,命率神机营兵往剿,增调直隶洋枪队出关,约东三盟蒙古王公由北路夹击,破贼於锦州东井子。谍知贼将劫奉天狱,约期攻城,兼程驰援,贼退踞城东南,围抚顺;令总兵刘景芳夜击破之,贼遁出边。遣军趋吉林,五年春,解长春厅围,追贼至昌图朝阳坡,分三路进击,十数战皆捷,擒斩三千馀。贼首马傻子穷蹙乞降,磔之;留兵饷授将军都兴阿,俾清馀孽。请蠲奉天地丁银米,停铺捐。回京,调吏部尚书。文宗实录成,赐子熙治员外郎。

八年,丁母忧,特赐谕祭。百日假满,病未出。天津教案起,力疾还朝。十年,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十一年,拜体仁阁大学士。文祥自同治初年偕恭亲王同心辅政,总理各国事务,以一身负其责。洋情诪幻,朝论纷纭,一以忠信持之,无诿卸。洎穆宗亲政,胪陈历年洋务情形,因应机宜甚备,冀有启悟。既而恭亲王以阻圆明园工程忤旨斥罢,文祥涕泣,偕同列力谏,几同谴。恭亲王寻复职,而自屡遭挫折后,任事不能如初。文祥正色立朝,为中外所严惮,朝局赖以维持,不致骤变。十三年,病久不瘉,在告,会日本窥台湾,强出筹战守。疏请:“敕下户部、内务府宽筹饷需,裁减浮用,停不急之工作,谋至急之海防,俾部臣、疆臣皆得专力图维。皇上忧勤惕厉,斯内外臣工不敢蹈玩泄之习。否则狃以为安,不思变计,恐中外解体,人心动摇,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言甚切至。

是年冬,穆宗崩,德宗继统即位,晋武英殿大学士。以久病请罢,温诏慰留,解诸兼职,专任军机大臣及总理各国事务。时国家渐多故,文祥深忧之,密陈大计疏曰:“洋人为患中国,愈久愈深,而其窥伺中国之间,亦愈熟愈密。从前屡战屡和,迄无定局,因在事诸臣操纵未宜。及庚申定约,设立衙门专司其事,以至於今,未见决裂。就事论事,固当相机尽心办理,而揣洋人之用心,求驭外之大本,则不系於此,所系者在人心而已矣。溯自嘉庆年间,洋人渐形强悍,始而海岛,继而口岸,再及内地,蓄力厉精习机器,以待中国之间,一逞其欲。道光年间,肆掠江、浙,自江宁换约以后,觊觎观望。直至粤匪滋事,以为中国有此犯上作乱之事,人心不一,得其间矣。於是其谋遂泄,闯入津门,虽经小挫,而其意愈坚,致有庚申之警。然其时势局固危,民心未二,勤王之师虽非劲旅,而闻警偕来;奸细之徒虽被诱胁,而公愤同具,以是得受羁縻,成此和局。十馀年来,仰赖皇太后、皇上励精图治,宵旰勤劳,无间隙之可寻;在事诸臣始得遇事维持,未至启衅,偶有干求,尚能往返争持,不至太甚,非洋务之顺手,及在事者折冲之力,皆我皇太后、皇上朝乾夕惕,事事期符民隐,人心固结,有以折外族之心,而杜未形之患也。然而各国火器技艺之讲求益进,彼此相结之势益固。使臣久驻京师,闻我一政之当则忧,一或不当则喜,其探测愈精。俄人逼於西疆,法人计占越南,紧接滇、粤,英人谋由印度入藏及蜀,蠢蠢欲动之势,益不可遏。所伺者中国之间耳,所惎者中国大本之未摇,而人心之难违耳。说者谓各国性近犬羊,未知政治,然其国中偶有动作,必由其国主付上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卿士也;付下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庶人也。议之可行则行,否则止,事事必合乎民情而后决然行之。自治其国以此,其观他国之废兴成败亦以此。傥其国一切政治皆与民情相背,则各国始逞所欲为,取之恐后矣。如土耳其、希腊等国,势极弱小,而得以久存各大国之间者,其人心固也。强大如法国,而德国得以胜之者,以法王穷侈任性,负国债之多不可复计,虽日益额饷以要结兵心,而民心已去,始有以乘其间也。夫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物必先自腐而后蟲生焉。理之所在,势所必至。中国之有外国,犹人身之有疾病,病者必相证用药,而培元气为尤要。外国无日不察我民心之向背,中国必求无事不惬於民心之是非。中国天泽分严,外国上议院、下议院之设,势有难行,而义可采取。凡我用人行政,一举一动,揆之至理,度之民情,非人心所共惬,则急止勿为;事系人心所共快,则务期於成。崇节俭以裕帑需,遇事始能有备,纳谏诤以开言路,下情藉以上通。总期人心永结,大本永固,当各外国环伺之时,而使之无一间可乘,庶彼谋不能即遂,而在我亦堪自立。此为目前犹可及之计,亦为此时不能稍缓之图。若待其间之既开,而欲为斡旋补苴之法,则和与战俱不可恃。即使仍可苟安,而大局已不堪复问,则何如预防其间之为计也。咸丰六年王茂荫奏陈夷务,谓:‘海外诸国日起争雄,自人视之,虽有中外之分,自天视之,殆无彼此之意。’引书言‘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及大学平天下章三言得失,首人心、次天命、而终以君心为证。何其言之危且切欤!欲戢夷心,莫要於顺民心,能顺民心,斯足以承天心,固不待蓍蔡而昭然若睹耳。臣受恩最重,办理洋务最久,实有见於洋人居心积虑之处,而现时尤为迫切紧要之关。外国之求间在此,中国之弥间亦在此。在事诸臣,仅谋其末,我皇上实操其本。用敢直陈,伏乞俯鉴刍言,将此摺时置左右,力求端本之治,以回隐患之萌。天下幸甚!”

先是,当台湾事平,文祥即偕恭亲王议兴海防,条上六事:曰练兵,曰简器,曰造船,曰筹饷,曰用人,曰持久。各具条目,敕下中外大臣会议。至光绪二年,疆臣覆奏,将复下廷议。文祥已病不能出,自知且不起,乃密疏上曰:“驭外之端,为国家第一要务。现筹自强之计,为安危全局一大关键。臣衰病侵寻,心长智短,知不能永效犬马以报主知。恐一旦填沟壑,则平生欲言未言之隐,无以上达宸聪,下资会议,何以对陛下?此心耿耿,有非总理衙门原奏所能尽者,敢竭诚吐赤,为我皇上敬陈之。夫敌国外患,无代无之,然未有如今日之局之奇、患之深、为我敌者之多且狡也。果因此患而衡虑困心,自立不败,原足作我精神,惺我心志,厉我志气,所谓生於忧患者正在於此。至此而复因循泄沓;一听诸数而莫为之筹,即偶一筹念而移时辄忘,或有名无实,大局将不堪设想,而其几不待智者而决矣。从前夷患之炽,由於中外之情相隔,和战之见无定,疆吏又遇事粉饰,其情形不能上达於朝廷。坐是三失,而其患遂日久日深,无所底止。泰西各国官商一气,政教并行,各商舶远涉重洋,初至中华,处处受我侮抑,事事被我阻塞,其情郁而不能不发者,势也。继而见中国官之阻之者可以通,抑之者可以伸,必不可破之格,或取胜於兵力之相迫而卒无不破,此中国之为所轻而各国渐敢恣肆之机也。迨至立约通商已有成议,而内无深知洋务之大臣,在外无究心抚驭之疆吏,一切奏牍之陈,类多敷衍讳饰。敌人方桀骜而称为恭顺,洋情方怨毒而号为懽忭,遂至激成事端,忽和忽战;甚且彼省之和局甫成,此省之战事又起,赔款朝给,捷书暮陈。乘遭风之船以为胜仗,执送信之酋以为擒渠,果至两军相交,仍复一败不可收拾。於是夷情愈骄,约款愈肆,中外大臣皆视办理洋务为畏途,而庚申衅起,几至无可措手。自设立总理衙门,其事始有责成,情形渐能熟悉,在事诸臣亦无敢推诿。然其事非在事诸臣之事,而国家切要之事也。既为国家切要之事,则凡为大清臣子者,无人不应一心谋画,以维大局。况和局之本在自强,自强之要在武备,亦非总理衙门所能操其权尽其用也。使武备果有实际,则於外族要求之端,持之易力,在彼有顾忌,觎觊亦可潜消,事不尽属总理衙门,而无事不息息相关也。乃十数年来,遇有重大之端,安危呼吸之际,事外诸臣以袖手为得计;事甫就绪,异议复生,或转讬於成事不说;不问事之难易情形若何,一归咎於任事之人。是从前之误以无专责而仔肩乏人,今日之事又以有专属而藉口有自。设在事诸臣亦同存此心,争相诿谢,必至如唐臣杜甫诗中所谓‘独使至尊忧社稷’矣。夫能战始能守,能守始能和,宜人人知之。今日之敌,非得其所长,断难与抗,稍识时务者,亦讵勿知?乃至紧要关键,意见顿相背,往往陈义甚高,鄙洋务为不足言,抑或苟安为计,觉和局之深可恃。是以历来练兵、造船、习器、天文、算学诸事,每兴一议而阻之者多,即就一事而为之者非其实。至於无成,则不咎其阻挠之故,而责创议之人;甚至局外纷纷论说,以国家经营自立之计,而指为敷衍洋人。所见之误,竟至於此!今日本扰台之役业经议结,日本尚非法、英、俄、美之比,此事本属无名之师,已几几震动全局,费尽笔争舌战,始就范围。若泰西强大各国环而相伺,得中国一无理之端,藉为名义,构兵而来,更不知如何要挟,如何挽回?言念及此,真有食不下咽者,则自强之计尚可须臾缓哉?此总理衙门奏请饬令会议诸条,实为紧要关系,不可不及早切实筹办者也。今计各疆吏遵旨筹议,指日将依限上陈,如饬下廷议,非向来会议事件可比,应由各王大臣期定数日,详细筹商,将事之本末始终,一律贯澈,利害之轻重,条议之行止,办法切实,折中定见,无蹈从前会议故习。如今日议之行之,而异日不能同心坚持,则不如不办。如事虽议行,而名是实非,徒为开销帑需,增益各省人员差使名目,亦不如不办。度势揆时,料敌审己,实有万万不能不办之势,亦实有万万不可再误之机。一误即不能复更,不办即不堪设想。总理衙门摺内所谓‘必须上下一心,内外一心,局中局外一心,且历久永远一心’,即此意也。而大本所在,尤望我皇上切念而健行之。总理衙门承办之事,能否维持,全视实力之能否深恃。必确有可战可守之实,庶可握不战之胜。惟我皇上念兹在兹,则在事诸臣之苦心,自能上邀宸鉴。凡百臣工亦人人有求知此事共筹此事之心,其才识智力必有百倍於臣者。否则支持既难,变更不免,变而复合,痛心之端,必且百倍今日,非臣之所忍言矣。”疏上,未几卒。温诏赐恤,称其“清正持躬,精详谋国,忠纯亮直,诚恳公明,为国家股肱心膂之臣”,赠太傅,予骑都尉世职,入祀贤良祠,赐银三千两治丧,遣贝勒载澂奠醊,谥文忠,归葬盛京,命将军崇实往赐祭。十五年,皇太后归政,追念前劳,赐祭一坛。

文祥忠勤,为中兴枢臣之冠。清操绝人,家如寒素。谋国深远,当新疆军事渐定,与俄国议交还伊犁,大学士左宗棠引以自任,文祥力主之,奏请专任。文祥既殁,后乃遣侍郎崇厚赴俄国,为所迫胁,擅允条款,朝论譁然。谴罪崇厚,易以曾纪泽往,久之乃定议,幸免大衅。法越事起,和战屡更,以海防疏,不能大创敌,迁就结局。及兴海军,未能竭全力以成之,卒挫於日本。皆如文祥所虑,而朝局数变,日以多事矣。子熙治,以员外郎袭骑都尉世职。

宝鋆,字佩蘅,索绰络氏,满洲镶白旗人,世居吉林。道光十八年进士,授礼部主事,擢中允。三迁侍读学士。咸丰二年,粤匪窜两湖,宝鋆疏请邻近诸省力行坚壁清野之策。四年,命往三音诺颜部赐奠,谢绝餽赆,外藩敬之。擢内阁学士。五年,迁礼部侍郎,兼正红旗蒙古副都统,调户部。八年,典浙江乡试,以广额加中官生一名,坐违制,镌一级留任,文宗谕“宝鋆素以果敢自命,亦同瞻徇”,特严斥焉。

十年,命赴天津验收海运漕粮,复赴通州察视,迭疏请定杜弊章程,并劾监督贻误,如所请行。任总管内务府大臣,署理户部三库事务,会办京城巡防。时英法联军内犯,车驾幸热河,既至,命提库帑二十万两修葺行宫。宝鋆以国用方亟,持不可。上怒,欲加严谴,会所管三山被掠,诏切责,降五品顶戴。逾月后,以巡防劳勚,复之,兼镶红旗护军统领,复兼署正红旗汉军都统、左翼前锋统领。十一年,文宗崩於行在。十月,穆宗回京,命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并充总理各国事务大臣。

同治元年,擢户部尚书。二年,奏劾寿庄公主府首领太监张玉苍出言无状,严旨逮讯,玉苍治如律。三年,命大臣轮班进讲治平宝鉴,宝鋆与焉。江宁克复,以翊赞功,加太子少保,赐花翎。四年,命佩带内务府印钥。寻以枢务事繁,请解内务府大臣职,允之。自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始求通知外国语言文字,置同文馆,肄习西学,廷臣每以为非。六年,都察院代奏职员杨廷熙上书请撤同文馆,语涉恭亲王及宝鋆等专擅挟持,於是宝鋆偕恭亲王请罢直候查办,温诏慰留,勉以不避嫌怨,勿因浮言推诿。七年,直东捻匪肃清,加军功二级。十一年,调吏部。穆宗大婚礼成,加太子太保。十二年,兼翰林院掌院学士,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寻调兵部,拜体仁阁大学士,管理吏部。光绪三年,晋武英殿大学士。四年,回疆肃清,被优叙。

宝鋆自同治初年预枢务,偕文祥和衷翊赞,通达政体,知人让善,恭亲王资其襄助,至是朝列渐分门户。文祥既殁,议论益纷,编修何金寿因旱灾劾枢臣不职,请加训责,诏斥恭亲王、宝鋆等目击时艰,毫无补救,严议革职,加恩改留任。五年,以题穆宗神主,加太子太傅,复以实录告成,推恩其子景沣晋秩郎中,侄景星赐举人。七年,庶子陈宝琛以星变陈言,专劾宝鋆,请仿汉灾异策免三公故事,立予罢斥。诏曰:“宝鋆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有年,尚无过失。陈宝琛谓其畏难巧卸,瞻徇情面,亦不能确有所指。惟既有此奏,自平时与王大臣等议事未能和衷共济,致启人言。该大学士受恩深重,精力尚健,自当恪矢公忠,勉图报称,务宜殚精竭虑,力戒因循积习,用副委任。”

十年三月,军机大臣自恭亲王以下同日斥罢,诏:“宝鋆入直最久,责备宜严,姑念年老,特录前劳,全其末路,以原品休致。”十二年,皇太后懿旨加恩,改以大学士致仕,赏食半俸。宝鋆退休后,时偕恭亲王居西山游览唱和。年逾八十,恩赉犹及。十七年,卒。遗疏入,诏褒其“忠清亮直,练达老成”,赠太保,祀贤良祠,擢子景沣四品京堂,赐孙荫桓举人,遣贝勒载滢奠醊,饰终之典,视在位无所减,谥文靖。子景沣,官至广州将军,卒,谥诚慎。孙荫桓,光绪二十四年进士,历官国子监司业,改乾清门头等侍卫。

论曰:咸、同之间,内忧外患,岌岌不可终日。文庆倡言重用汉臣,俾曾国藩、胡林翼等得展经猷,以建中兴之业,其功甚伟。文祥、宝鋆襄赞恭亲王,和辑邦交,削平寇乱。文祥尤力任艰钜,公而忘私,为中外所倚赖,而朝议未一,犹不能尽其规略;晚年密陈大计,於数十年驭外得失,洞如观火,一代兴亡之龟鉴也。宝鋆明达同之,贞毅不及,遂无以镇纷嚣而持国是。如文祥者,洵社稷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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